“陛下，臣此去琉球，路途遥远，海况复杂，倭寇凶险，需得人手、船只、以及调度沿海军备之权。此事……”
他的目光，终于，如同一道利箭，射向了几乎要瘫软下去的靖王。
“事关重大，非一人之力所能及。臣恳请陛下，责成靖王殿下，全力支持臣此行所需！”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靖王。
这简直是……将靖王架在火上烤！
靖王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向白辰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他明白了！
白辰这是要彻底将他捆绑在这艘驶向未知风险的大船上！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了靖王身上，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一种默许，甚至是一种命令。
靖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脊梁上。
他知道，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拒绝，就是抗旨！就是心虚！就是彻底断绝了自己最后一点挽回颜面的可能！
“臣……臣……”
靖王的声音干涩无比，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
白辰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步步紧逼，声音铿锵有力：
“靖王殿下！迎回英烈忠骨，乃我大明上下共同之责！殿下总领海疆事务多年，熟悉海防，精通调度，此事由殿下鼎力支持，方能万无一失！”
“为确保此行顺利，臣恳请陛下下旨，请靖王殿下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
靖王失声惊呼，身体都晃了一下。
军令状，一诺千金，白纸黑字，若有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白辰这是要他的命啊！
皇帝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靖王。
“靖王，白爱卿所请，你，可愿意？”
每一个字，都像是巨锤，狠狠砸在靖王的心头。
他能不愿意吗？
他敢不愿意吗？
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刺一般，扎在他的身上。
羞辱，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最终，他所有的挣扎，都在皇帝那冰冷的注视下，化为了乌有。
靖王艰难地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臣遵旨。”
“臣愿立军令状。”
“好！”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
“笔墨伺候！”
内侍连忙捧上文房四宝。
靖王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他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屈辱地写下了那份沉重无比的军令状，保证白辰此去琉球所需的一切船只、人员、物资、情报，定当全力调拨，若有延误差池，甘愿领受军法！
写完，按下手印。
那一刻，靖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面如死灰。
白辰接过那份墨迹未干的军令状，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恭敬地呈给皇帝过目。
“陛下，臣必不辱使命！”
白辰再次躬身，眼神坚定如铁。
“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皇帝沉声道，目光中充满了期许。
“臣，遵旨！”
白辰挺直身躯，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金銮殿外走去。
……
靖王府，书房。
“砰！”
沉重的楠木房门被狠狠甩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靖王赵珵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困的猛兽。
他一把扫落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白辰！竖子！安敢欺我！”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奇耻大辱！
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他堂堂大明靖王，竟被一个黄口小儿逼到如此境地！
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签下那份该死的军令状！
那哪里是军令状，分明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
原本，他想着将白辰远远打发去琉球，京城这潭水，还是他说了算。
可现在呢？
白辰成了钦差大臣，手握尚方宝剑，节制沿海军政！
反倒是他这个总领海疆的亲王，处处受制于人！
他还要捏着鼻子，调拨人手船只，供给粮草军械，助那白辰成事？
简直是笑话！
天大的笑话！
他踱来踱去，如同笼中困兽，心中的憋屈与愤怒几乎要将他烧毁。
这白辰，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先是揭露贡品之事，将他拖下水，断了他与藤原的联系。
接着又请命前往琉球，将迎回英烈遗骸这等大义扣在他头上。
最后，更是逼着他立下军令状，彻底将他绑死在这条船上！
白辰去了琉球，天高皇帝远，手握钦差大权，更能名正言顺地调动他海疆司的人马！
而他自己，看似无恙，实则动弹不得，还要时刻担心白辰那边会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最终算在他的头上！
这口恶气，如何能咽得下！
“王爷息怒！”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精明的中年文士悄然步入，正是靖王的心腹幕僚，刘文彦。
刘文彦躬身拾起几支狼毫，动作不疾不徐，眼神却锐利如鹰。
“王爷，事已至此，盛怒无益。”
“无益？先生说得轻巧！”靖王猛地转身，额头青筋暴起：“本王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那白辰宰割！”
“军令状已立，陛下盯着，百官看着，稍有差池，本王……”他声音发颤，说不下去了。
掉脑袋，那不是玩笑话！
刘文彦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阴冷。
“王爷何必如此悲观？”
“钦差大臣，风光无限，可也意味着……风险无限。”
靖王眼神一动，看向刘文彦，急促地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刘文彦压低了声音，凑近一步：“王爷，琉球是什么地方？”
“是穷山恶水，是倭寇横行之地！”
“白辰此去，名为查案寻骸，实为蹈险。”
“大海之上，风浪无情，倭寇更是凶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若是钦差大臣不幸遭遇意外，葬身鱼腹，那也是天意，与人无尤，不是吗？”
靖王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
“先生的意思是借刀杀人？”他声音干涩地问道。
刘文彦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倭寇，就是最好的一把刀。”
“藤原虽被擒，但其在琉球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势力盘根错节。”
“只要我们稍稍透露一些消息给那些亡命之徒……”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让他们知道，大明钦差正带着寻找‘镇海观音’这等重宝线索的消息前往琉球，您说，那些连命都不要的倭寇，会不会为之疯狂？”
“届时，茫茫大海之上，只需一场意’，神不知鬼不觉，白辰一死，所有麻烦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