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皇宫，御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内侍宫娥们皆是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眼底残留着昨日未消的怒火。
白辰一身朝服，身姿挺拔立于殿中。
胡维则捧着一摞厚厚的卷宗，恭敬地立于其身后。
“臣，白辰，叩见陛下。”
白辰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打破了御书房的寂静。
皇帝抬眼，目光锐利如刀，落在白辰身上。
“白卿平身。”
“镇北王世子一案，查得如何了？”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白辰直起身，不卑不亢。
“启禀陛下。”
“镇北王世子李勋，当街强掳民女，致其受辱自尽。”
“后又纵火行凶，杀害苦主父母，毁尸灭迹。”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他语气铿锵，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胡维适时上前，将手中的卷宗高高举起。
皇帝的目光扫过那厚厚的卷宗，脸色愈发难看。
“好！好一个镇北王世子！”
“好一个皇亲国戚！”
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殿内众人心头一颤。
“视人命如草芥，视国法如无物！”
“如此恶行，天理难容！”
白辰躬身，语气更显坚定。
“陛下圣明！”
“李勋罪大恶极，民愤滔天，若不严惩，何以平民愤？何以正国法？”
“臣恳请陛下，下旨将李勋斩立决！”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斩立决”三个字一出，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连皇帝的呼吸，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杀一个王府世子，尤其是在镇北王手握重兵的情况下，这绝非小事。
皇帝的目光在白辰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他提出此议的真正用意。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并未立刻表态，反而挥了挥手。
“你们都退下。”
“白卿留下。”
胡维与其他内侍宫娥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御书房。
厚重的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缓缓踱步。
“白卿，斩杀李勋，确实能平息一时民愤。”
“但，镇北王那边……”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顾虑显而易见。
白辰微微垂首，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陛下，李勋之死，固然重要。”
“但臣以为，此事，或许正是推行臣此前所议之事的最佳时机。”
皇帝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眉头紧紧皱起。
“你是说废除嫡长子继承制？”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虑和不悦。
“白卿，此事干系太大！”
“祖宗成法，岂可轻动？”
“那些世家门阀，哪个不是根深蒂固？若真推行此策，必将引起朝野动荡，甚至动摇国本！”
皇帝的语气加重，显然对此极为忌惮。
这不仅仅是祖制的问题，更是现实的政治考量。
那些庞大的世家力量，联合起来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头疼。
白辰抬起头，迎向皇帝锐利的目光，眼神坦诚而深邃。
“陛下，臣并非鲁莽之人。”
“臣也深知此策一旦推行，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他微微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所以，臣的本意，并非是要立刻、马上就废除嫡长子继承。”
皇帝眉头微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陛下，臣要的，是‘势’！”
“是利用李勋案引发的震动，以及‘废嫡’这把悬在所有世家头上的利剑，来‘逼迫’他们！”
他向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富有条理。
“李勋身为镇北王世子，尚且因触犯国法而被严惩，足以让所有勋贵世家胆寒。”
“此时，陛下再适时‘透露’出有意改革继承制度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个风声，也足以让他们寝食难安！”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是祖宗基业旁落！是嫡子地位不保！”
“为了保住这一切，他们会怎么做？”
白辰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世家大族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向陛下，向朝廷，展现他们的‘忠诚’与‘价值’！”
皇帝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白辰的真正意图。
白辰继续说道，将话题引向了最终的目的。
“陛下，东南倭寇日益猖獗，组建新水师迫在眉睫。”
“可国库空虚，兵员不足，一直是心腹大患。”
“如今，机会来了！”
“那些世家大族，哪个府中没有豢养着精锐的私兵护卫？哪个库房里没有囤积着巨额的财富？”
“陛下只需稍稍施压，以‘废嫡’为筹码，让他们‘自愿’献出部分私兵，充入新水师；‘自愿’捐献钱粮，以助军资。”
“如此一来，新水师的兵力与经费问题，岂非迎刃而解？”
“这才是臣真正的目的！”
“以雷霆手段惩处李勋，立威于前；以废嫡之议施压于后，迫其就范！”
“如此，既能整肃朝纲，又能解决水师困局，一举两得！”
白辰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皇帝心中的重重迷雾。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臣子，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赞赏，更有几分忌惮。
这手段，不可谓不狠辣！这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他沉默了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最终，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爱卿。”
“你这计策，确是妙！妙极了！”
“借力打力，敲山震虎。”
“以废嫡之名，行募兵之实！”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好！”
“就依你所言！”
“李勋，必须严惩！这把火，必须烧旺！”
“至于废嫡之事……朕会‘适时’地让风声传出去。”
“剩下的，就看你如何撬动那些老狐狸的钱袋子和兵符了！”
“朕，给你这个权力！”
“朕，给你撑腰！”
白辰深深一揖，语气沉稳而自信。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
阳光照在白辰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皇城酝酿。
而他，白辰，便是那个搅动风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