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饼子下肚,朱榑感觉到身体变得温暖起来,气力也在慢慢恢复。他正想吃下另一只饼,却见那只流浪狗,身后带着两只小狗,向着棚子走来。
朱榑犹豫了一下,将剩下那个饼子撕碎,丢在了地上。
两只小狗呜呜叫着,争着将碎饼吃光了。而那只流浪狗,却在一边瞧着,并没有吃一块碎饼。
朱榑内心之中有了些许感动。
这世上有些人心的险恶,和这只善良的流浪狗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此之后,朱榑便在这个窝棚之中住下来,一连过了五日,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天,朱榑照例拿着两文讨来的钱,到巷子口饼店之中买饼。前边传来环佩叮当响声,还有咯咯笑声。
他仔细一瞧,原来,是承恩儿,穿金戴银,坐在轿子里,由李家下人抬着,正在撩着轿帘子朝外瞧。
她一边瞧街景,一边东张西望,正好瞧见了朱榑。
承恩儿觉得这个乞丐很眼熟,那种破衣也无法遮住的气质,是她无法忘记的。
朱榑站在那儿,并没有低头,也没有将眼神躲开。而是冷冷瞧着轿子之中的承恩儿。很显然,现在承恩儿一定投入了李远仁的怀抱。否则,她坐不上李家下人抬着的轿子。
承恩儿正想在仔细瞧一眼这个奇怪的乞丐,轿子已从朱榑身边越过,将他抛在了后边。
轿子之中,承恩儿定下神来,仔细一想,突然脸上变色。
“是齐王殿下,是他。”
承恩儿一颗心扑通乱跳,整个人几乎无法坐稳。还好,这个轿子之中只有她一个人,这副失神姿态,并没有别人察觉。
她重新坐好,细想了一下,决定将刚才的想法忘掉。
什么齐王殿下,什么付青州,那都是李远仁和成青结他们应该去想的事情,和她一个依草附木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无法寻到齐王朱榑,她一个歌女,又怎么可能见过?
对,她从来没有见过齐王朱榑,她只见到了一个乞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乞丐。
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承恩儿入下轿帘,又恢复了此前那副开心笑脸。
轿子路过一个茶叶铺子,承恩儿听见有人和轿夫说话,就又将轿帘掀起,瞧了一眼。原来,是李家名下的一个茶叶铺子,掌柜老钱,她认识。
老钱见了轿子里的承恩儿,也没有称呼,只是点头微笑,拱手施礼。
老钱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承恩儿。她是李老爷的新宠,不过瞧这个样子,李老爷是不可能将她收在家中的。估计着过些日子,也就用些钱将她打发了。
老钱犯不得得罪她,可也无心去攀附她。
承恩儿猜到了老钱的心思,不过,她并不在意。负心薄幸的人,逢场作戏的人,她不知道见了多少。和这些人比起来,势利的老钱,真不算什么。
店中有人吃茶,有人在买茶,小二忙忙碌碌,承恩儿只是略瞟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轿子越过了茶铺,继续向前。
店中有一个客人,放下手中的茶叶,向着店外越来越远的轿子瞧去,若有所思。
“客官,这个茶叶可入眼?”老钱笑呵呵说。
那客人放下了茶叶,拍拍手笑道:“不错,改日我再上门订购。”
说罢,他便急匆匆迈步离开了茶铺,远远随着轿子而去。
这个客人正白辰。
他瞧见了坐在轿子之中的承恩儿,认出了她正是跟着齐王朱榑一起上岛的歌女。轿子之中的承恩儿,却并没有瞧见他。
白辰心说,承恩儿已见到了,那齐王朱榑一定也能马上见到了。
只是,现在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并不敢当着外人之面,公然和承恩儿说话。
跟在轿子之后,一路尾随着,来到了一个庙门外,承恩儿下了轿子,进入庙中上香。
白辰装成了一个游人,在外边吃小吃。
他坐下来,正吃着小吃,只见承恩儿已上好了香,步出了庙门。
白辰立刻放下碗,上前去小声说道:“殿下可好?”
承恩儿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是白辰,她更加害怕了。
承恩儿脸上变色,左顾右盼,像是唯恐别人瞧见了,她正在和白辰说话。
还好,几个轿夫偷懒,躲在远处聊天吃茶,并没有瞧见承恩儿已在庙门之外。
“殿下何在?”白辰又问了一句。
“他……他……”承恩儿欲言又止。
见她这个样子,白辰已意识到,事情不妙。现在,齐王殿下肯定凶多吉少,承恩儿也身不由己。
这个时候,有轿夫瞧见了承恩儿,便放下了茶碗,向着轿子走了过来。
“你快走吧,我不认识你,别再纠缠我了。”承恩儿像是乞求一般,和白辰说道。
白辰知道,承恩儿这个歌女虽然水性杨花,贪图享乐,不过,心思并不恶毒,不是一个恶人。
她这么说,可能是遇到麻烦了,好像,也不想连累自己。
白辰躲到了一边,回到小吃摊贩那儿,继续吃小吃。
承恩儿坐着轿子离开了。
白辰像是说闲话一般,随口和小吃摊贩说道:“这个女子是何人?瞧着不错呀,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小吃摊贩一撇嘴:“什么夫人?是李老爷不知道从哪个窑子之中买来的歌女。”
“李老爷?哪个?”
“李远仁李老爷,有名的老狐狸,神机妙算李远仁呀。你不知道?哦,听客官你的口音,像是一个外边来的人。我和你说,这李远仁李老爷,那真是一个心机过人,嗯,不过呢,也不是一个好人。反正你是外乡人,和你说说也无妨……”
这个小吃摊贩也是一个话匣子,一说就收不住嘴。在他口中,白辰知道了,李远仁是一个喜欢算计别人,也很会算计别人的人。
凡是和李远仁打过交道的人,没几个不吃亏的。就连现在的小琉球统领李清水,对李远仁这个远房同族兄弟,那也是小心提防。
“别人叫他老狐狸,那可真是名不虚传哪。”小吃摊贩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