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牛首山上去打猎,我还想到秦淮河中去泛船,再不然,到朱雀桥、乌衣巷去怀古。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下去,悠哉游哉,日子多舒服呀。可是现在,你瞧瞧,姚兄,我还能去哪?我得去和那些贪官污吏、士绅豪强们打交道,想想都觉得烦躁。”
白辰一边为自己倒茶水,一边和姚广孝抱怨着。
姚广孝一袭黑色僧衣,面无表情,坐在白辰的对面,慢慢品着茶,什么也没有说。就好像,他没有听到白辰所说的话似的。
白辰也不指望着姚广孝能为他排解心中的烦躁,这个事情,除非他不去,否则,就没法排解。
“姚兄,你觉得我此去,是微服私访,还是正大光明?”
白辰说着话,轻啜了一口茶水。
明前茶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清香之中带着几分醇厚和甘甜,回味悠长。
姚广孝开口了:“大人此去,宜先微服私访,再亮明身份。”
“万一我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而那些贪官们,再寻几个无赖子,将我痛打一顿,甚至取了我的性命,这可怎么办?”
白辰这个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有了朝廷命官的身份护身,他去查赈灾情况,就会受到重重保护。若是微服私访,被人打了也就打了,甚至有可能,连打他的人是谁都查不到。
甚至有一种极端的情况,那些贪官们为了避免自己的恶迹被白辰查到,他们甚至有可能在暗中知晓了的白辰的真实身份之后,派人取了白辰的性命。
以后,就算是事发,也可以将此事,安在那些亡命徒的头上。反正只用早早买通那些亡命之徒,将他们的家人和后事安排好,不愁他们不认罪。
这么一来,白辰就白死了,而那些贪官们的毫毛,却一根也不会损失。
姚广孝微微一笑,说:“大人所虑甚是,此事,贫僧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代桃僵。”
“什么意思?”
姚广孝喜欢说话说七分,剩下叫人猜,这是白辰很不喜欢的一个事情。
可老姚就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而且看样子,可能会一直都改不了了。
可能,这种说话的方式,会使老姚觉得他很高深莫测,像个世外高人?还是说,他怕将话说得太满了,容易出错?
白辰心中十分不解。
不过,凡是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若是有,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
白辰想了一下,便释然了。
他盯着姚广孝,想知道老姚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说道:“大人可易容,改换一下容貌,扮成一个市井小人,前去桐庐贩卖货物,想来,便不会引人生疑了。”
“然后呢?”
白辰总觉得,姚广孝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个步骤。果然,他问了之后,又听姚广孝说道:“贫僧可易为大人的相貌,代大人在府中坐镇数日。在这几天之内,大人想来,应该能够在桐庐,查访到一些真实情况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辰微微点头,和姚广孝说道:“好,可以,这个办法不错。看来,这一次去巡查江南赈灾之事,能不能顺利,便在这几天之内见分晓了。”
次日一早,白辰起来之后,便来到家中秘室,由姚广孝亲自为他易容。
将容貌改换了之后,白辰透过铜镜一瞧,发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面孔。只见这个人,相貌油滑,带着几分尖嘴猴腮的感觉。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精明而且势利的市井小人,一看就是那种善于算计的人。
白辰对自己的这个造型很满意。
现在可以这么说,他走出密室,整个府中所有人,除了姚广孝之外,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
化过了妆之后,白辰就坐在一边,瞧着姚广孝为自己易容。
老姚这个易容术,还真不是白给的。只见他拿起了彩笔,在自己脸上描画了几下,转眼之间,就和白辰有了几分相似。
然后,老姚又继续拿着笔,在自己脸上画着。不一会儿,一个和白辰有九分九相似的脸,就出现了。
“可以呀。”
白辰围着姚广孝转着,瞧着。
说实话,除了身高有些不太一样之外,现在姚广孝和白辰一般无二。
“姚兄,你的声音……”
白辰刚说到这儿,就听姚广孝开口说道:“本官将会去江南巡查,尔等好好守在府中,不可生事。”
哎呀,这个声音,简直就和白辰一般无二。
像,真是太像了。
白辰笑了一下,说道:“好好好,有姚兄在府中坐镇,我可以放心到江南去巡查了。”
姚广孝道:“大人且记,以五日为限。超过了五日,便有可能别生事端了。”
“我知道了,五日之后,我就会显出本来面目,而姚兄你呢,也就不必再扮成我了。哈哈哈。”
白辰放声笑了起来。
说实话,他现在很开心。有了这张假脸当护身符,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神不知的鬼不觉,在桐庐查访出一些真正的情况来。
带着一张假脸,白辰离开了自己的府邸,乘着一个驴车,出了京城。
夏日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气温不算高,正好赶路。
刚出京城,白辰就换成了一匹马,然后快马加鞭,向着桐庐赶去。
一路之上,他风驰电掣一般,向前赶路。到了傍晚,日头偏西的时候,白辰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他在这里打尖吃饭,又换了马匹,然后,并没有歇,吃过饭,就继续赶路。一日一夜之后,当次日,天刚黎明,白辰已来到了富春江畔的桐庐。
这里是一个县城,而且,是一个藏在山中的小城。富春江顺着城外的河道蜿蜒流淌,江水清澈,游鱼成群结队,两岸青山逶迤连绵。
所谓“有声画与无声诗,尽在桐庐江上寻”,景色确实不错。
只不过,现在白辰可没有心思看什么景色。他现在是一个商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