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恭送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赞颂着靖王的“英勇”与“担当”。
白辰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船队,脸上的谦恭早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静。
直到那最后一抹船帆的影子也彻底消失。
他才缓缓转过身。
此刻,码头上送行的人群尚未散去,喧嚣依旧。
白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早已集结待命,属于他钦差卫队的那数百名精锐士兵。
他们沉默地肃立着,眼神锐利,气势沉凝,与周围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辰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区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传令!”
所有士兵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白辰身上。
“全军整备!”
白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点兵器,核验粮草,检查船只!”
“明日卯时,准时出发!”
“目标,琉球!”
“肃清倭寇,寻回国宝!”
“皇命在身,百死不辞!”
简短而有力的命令,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士兵的心头。
没有拖沓,没有犹豫。
……
碧波万顷,海天一色。
庞大的“镇南号”旗舰,如同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在数十艘护卫舰船的簇拥下,乘风破浪,朝着琉球方向疾驰。
海风鼓荡着巨大的船帆,发出猎猎声响。
鸥鸟在桅杆上空盘旋,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越的鸣叫。
数日的光景,转瞬即逝。
对于靖王赵珵而言,这几日的海上航行,无疑是惬意而舒畅的。
他站在宽敞的船楼甲板上,凭栏远眺。
海风吹拂着他绣金的王袍,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他端着一只琉璃酒杯,里面琥珀色的酒液随着船身的轻微晃动而摇曳。
嘴角噙着一抹自信而略带倨傲的笑容。
一切,尽在掌握。
那个白辰,不过是个走了运的寒门书生罢了,纵然有些小聪明,又岂能与他这堂堂皇子,手握重兵的亲王相抗衡?
想到白辰在码头那番关心之语,赵珵心中便是一阵冷笑。
故作姿态。
等着吧,待到了那片海域,意外发生,粮草军械尽数损毁,看你白辰如何在前线立足。
届时,本王再以负伤之身,艰难突围,这支援不利的罪过,自然有的是替罪羊去背。
而他赵珵,只会是那个奋不顾身、忠勇可嘉的靖王!
这其中的好处,简直妙不可言。
“王爷。”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心腹谋士刘文彦,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的身后。
刘文彦一身灰色长衫,面容清瘦,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慎与算计。
此刻,他的眉头微蹙,似乎有几分不安。
“何事?”赵珵头也不回,抿了一口美酒,语气轻松。
刘文彦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王爷,按照海图和风信推算,再有半日路程,我们便要进入之前预定好的那片海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那片海域,正是他们计划中,“遭遇意外”的最佳地点。
水流复杂,暗礁潜藏,便于制造船只触礁或遭遇风浪的假象。
“嗯。”赵珵淡淡应了一声,依旧望着远处的海面。
刘文彦见状,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王爷,虽说计划周详,但海上之事,变数颇多,还是应当早做准备,约束好下面的人,免得到时候……”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毕竟,那是要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场大戏,若是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文彦,你太过谨慎了。”
赵珵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
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酒液荡漾。
“本王的计划,天衣无缝。”
“那些所谓的倭寇,不过是本王早已安排好的棋子,何时出现,如何袭击,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至于船上的将士……”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只要核心的几个将领知晓内情,其余之人,到时候只需听令行事便可。”
“一场惨烈的海战之后,本王身受重伤,船队损失惨重,这剧本,不好吗?”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文彦看着靖王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那丝不安却并未消散,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知道王爷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容置喙。
“放心吧,文彦。”赵珵拍了拍刘文彦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眼神却依旧是那般睥睨:“待事成之后,本王定会……”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几乎在同一瞬间。
“呜!”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远方的海面上传来,刺破了海上的宁静!
那声音,绝非大乾水师的号角。
更不是他们安排好的信号。
“怎么回事?!”赵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厉声喝问。
不等任何人回答!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数十支粗大的,带着倒钩的弩箭,如同黑色的蝗虫一般,从远处的海雾中猛然射出!
目标直指“镇南号”的甲板和船帆。
“噗嗤!”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甲板上,几个毫无防备的水手瞬间中箭,惨叫着倒地。
鲜血,刹那间染红了光洁的甲板。
“敌袭!”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保护王爷!”
亲卫们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拔出兵刃,将赵珵和刘文彦团团护在中央。
更多的弩箭射来,狠狠地钉在船舷和桅杆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甚至有几支箭矢擦着赵珵的衣角飞过,带起的劲风让他汗毛倒。
“迎敌,快!给本王迎敌!!”
赵珵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又惊又怒,指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咆哮着下令。
他精心策划的剧本,还没来得及上演,真正的袭击,却以一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狂暴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