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周功夫。
京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车水马龙，歌舞升平。
然而，暗流早已汹涌。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这五大部司中，某些人的府邸，却是在这短短七日之内，悄然丰盈了许多。
白辰倒台，原本由他严密掌控的蹴鞠、足彩事务，瞬间成了无人看管的肥肉。
新的规矩迅速建立，银子如同流水一般，哗啦啦地涌入了某些人的口袋。
是夜。
京城西郊，一处极为隐秘的销金窟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雅间之中，推杯换盏，酒气熏天。
吏部侍郎、户部侍郎、礼部侍郎、兵部侍郎，再加上今日做东的刑部尚书，五部之中因为这次“倒白”行动而获利最丰的核心人物，齐聚一堂。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那是权力与财富交织带来的醺然。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礼部侍郎满面红光，举杯高声道：“那白辰自以为圣眷正隆，行事滴水不漏，还不是一朝倾覆，成了阶下囚！”
兵部侍郎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说的是！没了这块绊脚石，咱们日后的‘钱’途，不可限量啊！这几日的进项，啧啧，比得上往年一年的俸禄了！”
户部尚书胡维也在座，只是他端着酒杯，笑容却有些勉强，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
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清楚，白辰并非阶下囚，而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诸位稍安勿躁。”
上首，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刑部尚书，终于缓缓开口。
他年近五旬，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此刻端起酒杯，环视众人，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白辰之事，虽告一段落，但越是此时，越要谨慎。”
众人闻言，稍稍收敛了些放浪的姿态。
刑部尚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诸位也无需过分担忧。这几日，各位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他轻轻拍了拍手。
立刻有心腹下属，捧着数个沉甸甸的锦盒，走了进来，依次放在各位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算是给各位大人压惊，也算是提前分红。”刑部尚书淡然道。
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厚厚一叠四海钱庄的银票，数额之大，让几位侍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尚书大人太客气了！”
“我等不过是摇旗呐喊，全仗尚书大人运筹帷幄！”
几人连忙起身，谀词如潮。
刑部尚书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眼神中带着一丝傲然：“诸位放心，只要我们同心同德，日后的好处，只会更多。”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却又透着神秘的语气说道：
“况且，我等并非孤军奋战。”
“我们背后有人！有真正的大人物在看着，在支持着！”
“白辰？哼，就算他侥幸不死，想要翻身，也得问问我们背后那位答不答应！”
这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几位侍郎，彻底放下了心。
有人撑腰！
而且是能让刑部尚书如此笃定的大人物！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胡维的心脏却猛地一跳，机会来了！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装作一副好奇又敬畏的样子，端着酒杯凑上前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尚书大人，您说的是哪位贵人如此神通广大？竟能让陛下都……”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刑部尚书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悦他打听根底，但看着胡维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想到此人如今已是自己这条船上的人，知道了也无妨，反而更能让他死心塌地。
更何况，酒意上涌，他也需要炫耀一下自己的靠山，以震慑众人。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同桌的人才能听见，带着一种极致的隐秘和得意：
“告诉你也无妨，让你等彻底安心。”
“这位贵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凤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轰！
如同一个无声的炸雷，在胡维的脑海中炸响！
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名贵的地毯上，琥珀色的酒液四溅，他却浑然不觉。
一股比之前在书房面对白辰时，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刑部尚书敢如此明目张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能够如此稳固。
原来，这滔天的贪腐和结党背后，竟然站着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简直是捅破天了！
宴席何时结束，胡维已经记不清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立刻屏退了所有下人。
子时刚过。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胡维的书房之中。
正是白辰。
“大人！”
胡维见到白辰，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
“查到了。查到主使了！”
白辰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波澜：“说。”
“是……是皇后娘娘！”胡维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锐，充满了绝望。
“刑部尚书亲口所说。在庆功宴上，他说他们背后是皇后娘娘撑腰！”
饶是白辰早已料到幕后之人非同小可，心志坚毅如铁，此刻听到“皇后”二字，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一股寒意，同样从他心底升起。
后宫！
竟然真的牵扯到了后宫，而且是中宫之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朝堂争斗，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大案！
怪不得五部敢如此有恃无恐！
怪不得皇帝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设立“监察使”！
此事一旦处理不当，不仅查案会失败，他自己，甚至皇帝，都可能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白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胡维，沉声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当时在场的只有那几位侍郎和刑部尚书！下官回来后，谁也没敢说！”胡维连忙保证。
“很好。”白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继续潜伏，搜集他们贪腐和与皇后联络的证据，等我消息。”
说完，白辰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
离开胡府，白辰没有片刻停留，直奔皇宫。
御书房。
依旧是那盏孤灯，映照着皇帝深沉的脸庞。
白辰将胡维带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禀报。
当听到“皇后”二字时，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皇帝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冷酷，那是一种掺杂着愤怒、失望，以及帝王威严的冰冷。
他沉默了许久，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白辰低着头，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如有实质的帝王之怒。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皇帝的冲击有多大。
良久，皇帝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石般的冷硬：
“皇后……”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隐去，只剩下属于帝王的绝对理智和冷酷。
“白辰。”
“臣在。”
“朕不管背后是谁，也不管牵扯到谁！”
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朕要的是证据！”
“只要你能掌握确凿的证据，证明皇后确实参与其中，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朕绝不姑息！”
“哪怕是皇后，朕也一样会处置！”
最后几个字，皇帝说得极重，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杀伐果断！
白辰心中剧震，抬头看向皇帝。
在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他看到的是一个帝王为了江山社稷，不惜割舍一切的冷酷与决绝！
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深深叩首，声音铿锵有力：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