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找上门来……
修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水瓶里的水汩汩流下,早已溢出了杯子。
修慎行一把夺过水瓶,他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朝旁边投去一眼。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整个人只剩空壳。
终于,还是传了出去。
他伸手抓起酒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空荡荡的胃,痛得他蜷起了身子,心中的伤痛,似乎好了一些。
修慎行拿起拐杖挥过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修琰的手背上。
修琰手一哆嗦,杯子掉在地上,酒溅在他皱巴巴的裤子上。
“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修琰看了一眼沙发,站着未动:“您说吧。”
修慎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更难受。”
修琰沉寂地站着,对修慎行的话毫无反应。
他已经如在炼狱了。
“当年你姑姑出意外,我们找到的尸体,不是她的,”修慎行一双老眼精光闪动,“所以你看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真的是她。”
修琰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修慎行脸上,迟钝地反问道:“尸体,不是她的……”
“嗯,具体情况,纪翼来告诉你。”
修慎行站了起来,逼视着孙子:
“小琰,我向你保证一件事。如果真是我女儿的错,我会尽全力为她赎罪,直到云家满意为止。”
修慎行严肃的话语,让修琰怔住,这段时间浸泡在酒精中的内心,涌起一丝暖意。
修慎行又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拐杖:“我的孙子,不是你这样只会逃避的乌龟,你最好把我孙子,早点弄回来!”
他大步离开之后,纪翼出现在门口。
纪翼的状态,不比修琰好多少,除开那身酒气,他也是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厚重的青眼圈。
“修琰,你、你真的——”
纪翼紧走两步,紧捏着双手,声音颤抖:“你真的看到她了?”
修琰晃了晃脑袋,回想起那日的地下室,任凭心中的锐痛蔓延。
“纪三叔,尸体,是怎么回事?”
纪翼交握着双手,似乎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天爆炸,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尸体毁坏得没有那么严重,五官都能辨认,不是修羽。”
“我担心是云家的人要害修羽,就赶在他们的人赶到之前,把尸体破坏得更加厉害,让他们认不出来。”
纪翼推断,修羽给云青青的治疗方案,不但没有治好她,反而让她病情加重了。所以云家的人,或者是苏篱,想要夺她的性命。
修羽将计就计,造成了自己死亡的假象。
修琰靠在窗边,紧抓着窗棱,目光放在后院的围墙上,忽而发出一声笑音。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修羽开脱。苏篱说过,炸药是修羽找她讨要的。”
纪翼猛地抬头,修琰惨淡的笑容,像铁锤一样击打在他心上。
他和修琰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切都是修羽的计谋,云家人和苏篱,没有害过她。反倒是她,恐怕和云青青的死,脱不了干系。
修琰再也无力承担,顺着墙滑坐下来。
“纪三叔,姑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解除婚约?”
纪翼痛苦地闭了闭着眼。
“没有!我们没有解除婚约。她是以为自己爱上了苏篱,但她后来放弃了。死之前,她已经答应我,会和我好好在一起……”
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纪翼低低地啜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这么多年,他的怀疑变成了现实。
修羽没死,不但活着,还创立了羽组织,对他的感情,也不过是伪装而已。
“她怎么就放不下执念,就算拿到了异能血脉,她也无法变成云青青……”
纪翼的哭声和水流声混在一起,却无法在修琰犹如死谭的心中,掀起一丝悸动。
当夜幕降临时,修琰终于从沉寂中苏醒过来,慢慢回想起,纪翼临走前的话语。
“修琰,知道羽组织的头目是修羽,也许是好事。你姑姑最疼爱你,也许只有你能救她,还有苏青瑭……”
修琰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
苏青瑭把机车架在山脚,没用到半个小时,就爬上了光秃秃的山顶。
寒风闯入她的怀抱,顷刻吹干了汗珠,全身都冷下来。
她在枯黄的草地上坐下,俯瞰着整座农场。
冬季的小云村,并非全是草木凋零的萧条景象,远处农场中心,一派氤氲祥和之气。
本以为,是可以和他一起来的……
明明已经在服用明冬的解药了,可是想起修琰,心还是会痛。
但这痛,和之前秋月涵的药物造成的伤痛不一样,没有那么强烈,也没有固定的痛点,却像一团无可逃离的寒气,始终依附在她身上。
从离开修琰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苏青瑭已经记不太清楚,全部都是云有年和苏篱他们在安排。
云有年把明冬和俞珠带到了小云村。
就算在人证物证齐全,苏篱又向他保证,只要交出配方,就放他离开的情况下,秋月涵依旧闭口不言。
直到云有年安排,让苏青瑭去盘问了他一次。
苏青瑭并没有盘问秋月涵的心情,只觉得疲惫。秋月涵注视了她一会儿,突然就开口了。
几乎都在他在讲述。
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被璞玉的药物折磨的经历,见到苏青瑭的记忆,这些年他的期盼。
那次见面之后,秋月涵就交出了配方。苏篱也遵照承诺,把他送离了小云村。
但秋月涵没有交代任何关于羽的事情。
云昭桢动用了云家的势力,联合修家,重创了羽组织,但没有找到组织头目的影踪。
修羽像是一只羽毛被拔尽的鸟,重新躲了起来。但她的羽翼,终有一天会再次丰盈。
苏青瑭很想知道,既然他们愿意和修家联手,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同意把修羽和修家,分开看待。
但每次看到苏篱那张比往日更加孤寂的脸,她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对于苏青瑭的感情,父女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苏青瑭朝京城的方向望了望,离开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