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瑭回到修琰身边，他脸上的惊慌未消，像是缺氧那样，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甚至没有跟上她的脚步。
苏青瑭站在他身边，朝刚才那女人站的地方看了过去。
从修琰的角度，也许能看到一点女人的脸。
不，他肯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会是那种表现。
苏青瑭沉默地站在他身边，每次她想要开口，心中的重量又会沉上两分，让她根本说不出话。
这种沉重，连心悸的疼痛都算不上什么。
更多的脚步声响起，云有年带人追了过来。地下室的灯也接通了，把他脸上的丧气暴露无遗。
“没救过来，刚好伤在肺部，还真是行家……”
他察觉到两人不寻常的神色，刹住了话头，目光在两人中扫了扫，在一叠资料上坐了下来。
一直跟着两人行动的属下，凑到他耳边，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瑭丫头，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女人的？”
苏青瑭深深地呼着气，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离修琰远了一些。
“卓晓华刚进医院的时候，神智还是清晰的，在手术中心才开始狂躁起来。”
她讲述得很慢，清透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众人认真聆听着，逐渐冷静下来。
“他这种情况，本来就不稳定，我最初也没放在心上。但在走廊上，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之前也是在那个位置，他开始犯病——”
苏青瑭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儒雅无奈的笑容。
“我们第一次和卓晓华接触，在韩坊医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突然就发病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小瓶子，里面是明冬的蚂蚁，现在已经空了。
察觉到可能是秋月涵的药物作用，她就放出了蚂蚁，而那些蚂蚁，全都朝那个女人追了过去。
“居然是秋月涵！”云有年脑子里乱哄哄，“秋月涵又怎么会和叶小龙搅在一起？”
“也许和秋月涵有关的，不是叶小龙，是那个杀手……”苏青瑭低声说道，朝修琰看了一眼。
修琰低垂着头，只能看到他的墨发。
云有年点一点头，“所以，你喊出秋月涵的名字，吓了那个杀手一跳。”
他松了口气似的。
不管怎么样，这总算是找到秋月涵不是好人的证据了。
“在韩坊医院，秋月涵让卓晓华发病，是为了接近你，刷你的好感吗？”
苏青瑭摇了摇头，停顿了许久，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是要说出羽组织的事情时，突然狂躁起来的。”
云有年怔住，一拍膝盖站了起来。“难道秋月涵，还和羽组织有关？”
“他娘的！那个浑蛋！上次的事情，还是他搞出来的？”
云有年气得在地下室转圈，高舞着双手，嘴里骂骂咧咧。
苏青瑭看一眼修琰，他还和刚才那样埋着头不吱声。她也不再言语，静静低坐着。
远处的灯年久失修，闪了一下，突然熄灭了，黑暗朝他们压近一份。
“走吧。”云有年率先站了起来。
虽然没有抓到卓晓华，但能找到秋月涵和羽组织有关的证据也是好的。
反向证明了明冬说的都是实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从秋月涵手中弄到配方。
“弄到配方，你的身体就能好一些了。”
云有年不由把住苏青瑭的肩膀摇晃了一下，笑容灿烂，扭头看到修琰还坐在原地，诧异问道：
“咦？修琰你怎么不高兴啊，我都允许你和我妹妹双宿双飞了。”
对于他开的这个玩笑，不但修琰没有反应，连苏青瑭都沉默不语。云有年的脸渐渐板了起来。
“还有什么？”
苏青瑭短促地呼了一口气，挽住了他的胳臂。“没什么，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云有年盯着修琰的目光没有放松，被苏青瑭拽着朝外走。
“慢着。”
修琰终于开口，他立刻停住了脚步，扯着苏青瑭回走了两步。
但修琰叫住了他们后，又不再言语了。他只是抬起头，注视着苏青瑭，脸上的悲伤表情，让云有年都无法催促。
“你可以不说的。”苏青瑭的语调没有变化，但两滴眼泪从她眼中滚落了下来。
修琰的目光追随着那两滴闪亮的水珠，砸在地上，和灰尘滚成一团。
“我必须要说。”修琰哽咽起来，无处安放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如果可以，他宁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但那是关系到她生命的事情。
他不能为了和她在一起，自私地瞒着她。
“那个杀手，那个女人——”
修琰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用出浑身力气，气若游丝。
“很像是我的姑姑，修羽。”
云有年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没来得及细想，身边的苏青瑭后退一步，靠在了他身上，抽泣起来。
他赶紧扶住了苏青瑭，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吭吭哧哧道：“你、你给我等着……”
苏青瑭浑身冰冷，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也停住了转动。
只有离开时，修琰坐在暗处，双手盖在自己脸上。那份孤寂和痛苦，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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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不停的敲门声，把修琰从混沉的睡梦中惊醒。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凝视着天花板，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如既往地枯燥乏味。
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他只是躺着，没有开门，或者去训斥人的打算。
“咚”地一声，床似乎都抖了抖，修琰依旧没有动，甚至没有朝门口看一眼。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这声责骂终于让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蜷着一条腿，手支在膝盖上撑住似乎有千斤重的脑袋。
“爷爷？”
片刻的慌乱之后，他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渴得厉害，起床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修慎行看到孙子宿醉未醒，了无生气的样子，又气又心痛，遣退了左右，两步走上前。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用拐杖杵着地，重复道。
“连我都瞒着，要不是云家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