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吱吱。”
病房里面很安静，只剩下我不合时宜的一声鸣叫。
爷爷，别想我啦！
也别给我打电话。
我不想看爸爸妈妈为难，也不想看你伤心。
“老大，你告诉我，慧慧是不是出事了？”半晌，爷爷颤巍巍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爸蹙眉，示意我妈出去门口守着。
“爸，你想什么呢？”我爸笑着道，“慧慧读书呢？能有什么事情？”
“您忘了，她上周还给你发消息，让你好好治病呢！”
我爷爷却还是坚持：“今天就是周六，我们一起给慧慧打电话！”
病房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我爸终于松了口：“行，我们给慧慧打电话，看她接不接！”
说完，爸爸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漫长的铃声响起，就在我们以为视频不会被接通的时候，那头却出现了我的脸。
“爷爷，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那头的我热情地跟爷爷打招呼。
小老头怔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
“慧慧！你很久很久没和爷爷打电话了！”
“爷爷你忘啦？”视频那头的我佯装生气，“我今年要高考！”
“我跳舞，得去外面培训的！”
我死死盯着那头的人，即使说话的语气像足了我，可是我却一眼认出。
那人不是我，是我的妈妈。
或许他们也害怕暴露真相的这一天，早早地准备好了对策。
也好。
起码可以让小老头安心的治病。
“是是是！我们慧慧跳舞最好看了！”我看着爷爷伸出手，去碰视频那端我的脸。
“来来来，给你看！”
那镜头突然对向我。
我飞上小老头的肩膀：“吱吱！”
“这是长安，爷爷给你发过的！”爷爷摸着我的羽毛。
“这鸟聪明，和你一样！”
这感觉真奇妙。
我做鸟的时候，还能见到我的“人替”。
我轻轻啄了两下小老头的手。
“对了慧慧，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小老头问，“我在这住院，门口有家烤红薯的小摊。”
“那红薯可香了香了，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等你回来了，爷爷给你买烤红薯！”
可是爷爷，我回不来了，我也吃不到烤红薯的！
你能不能替我去吃啊？
那头的我却快乐地应和道：“好！爷爷，等我回去你就带我去吃烤红薯。”
“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快回去，你可得好好养病等我回去！”
爷爷连连点头：“肯定的，爷爷身体很好，等你等到一百岁都没问题！”
“爷爷还要看你当舞蹈家呢！”
那头的我紧紧咬住了下唇，忍着点了点头：“行，爷爷，一言为定！”
“你得健健康康的，听医生的话……”
似是说不下去，最后草草收尾：“我不和你说了！我们得训练了，爷爷再见！”
小老头满眼都是不舍：“诶，好，你去训练！”
挂了电话，我爸爸如释重负：“老爷子，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爷爷沉默着没说话，最后，他说了一句：
“老大，我想出院回家了！”
6
年关越来越近，街上的过年氛围越来越浓厚，处处都染上了一片红色。
住院部里不少人都回家了，显得整个医院都萧条了。
人越少，爷爷就越想回家，几次三番和爸爸提出要回家。
可我爸都没同意。
年二十七那天，爸爸看了看银行卡的余额，又看了看缴费单。
一个人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哭了半个小时。
不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而是天价的费用给老人的死亡挖了坟墓。
即使孩子已经成年，但到底没能学会怎么面对亲人的离世。
那天，我爸还是松了口。
他和爷爷说：“老爷子，我带你回家。”
回家的那天是个好天气，爷爷坐在轮椅上在窗边晒太阳。
我立在他的肩头，看他拿手机一张一张翻我的相片。
这段时间，他总是拿手机看着我们过去的照片。
“嘿嘿，这是慧慧幼儿园毕业晚会表演，我们慧慧可是领舞。”
“这是慧慧上小学时候上舞蹈课，她从青少年宫下课，我带她去吃汉堡。”
“这是慧慧初中，代表去省里比赛，那时候还拿奖了！”
小老头带着老花镜，将手机拿得远远的，一张一张细数着。
“爸，手续都办好了！”我爸走进来。
“长安怎么办？”我爸蹙眉看着爷爷肩上的我。
“这……”爷爷也有些迟疑。
“吱吱、吱吱……”
怎么能抛下我？我要回家！
我钻进了爷爷衣服胸前的口袋。
“吱吱吱吱！”
我的意思是，带我回家！
爷爷将手放在胸口，乐呵呵地笑：“老大，我就说这鸟有灵性！聪明！”
“你看看，一知道我们要走，就钻我口袋！”
废话！我再怎么说也是鸟中龙凤。
我美滋滋跟着爷爷一起回了家。
家里没有了我，又没有了爷爷，一下子就萧条了起来。
可能是知道我忙，又或者是被回家的喜悦给冲淡了，爷爷到了过年都没问起我。
“来来来，干杯！”
今年的年夜饭人更是少的可怜。
叔叔自从爷爷病了，也没来探望过一次。
我又去了爸妈口中的远方。
年夜饭上，爷举杯：“新的一年，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慧慧学习……”
说到这的时候，爷爷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我看我妈用手捅了捅我爸，我爸立刻会意：
“爸，慧慧她……”
“我知道！”爷爷乐呵呵地打断了他的话，“慧慧要培训，回不来！”
“读书好、读书好！”他说，“读了书，以后才能出人头地！”
这是爷爷最爱说的话，也是老人家最爱说的话。
“来，长安，吃饭！”爷爷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爸妈面面相觑，可又不敢表达出半分的异常。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露出了叔叔的脸。
“哎！大家都在呢！”
眼见是他，爸妈和爷爷的脸色都不好看。
“呦！老爷子，你还把这死鸟带回来了？”叔叔自顾自地拉开了椅子坐下。
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爸妈做的饭。
“鸡鸭鱼肉，都是些没意思的……”
他似乎有满腔的不满。
滚啊！能不能不要毁了这一桌年夜饭。
我朝他吐了口口水。
爸爸妈妈说，爷爷状态越来越不好了，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后一个春节了。
我不想让他毁了这个春节！
“爸，这菜太普通了，都不够孝敬你！”叔叔谄媚地笑着，“我手里最近有个好项目，您给我二十万，明年保证让您吃上鲍鱼龙虾！”
呵呵，我翻了个白眼，原来叔叔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要钱！
7
“没钱！”爷爷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叔叔。
“我这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以后也别指望有人管你。”
爷爷或许还是对这个小儿子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你好好找个工作，安稳点过日子吧！”
“我这不就是在好好工作妈？”叔叔双手一摊，“给我点钱。”
四十多岁的人了，到头来还指望着和父母要钱。
我飞上餐桌，使劲叫唤。
不要给他！不要给他！
爷爷安抚性地拍了拍我，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钱一分都没有，你不是早就分家了吗？”
“从那天开始，你的一切就和我没关系了！”
眼见说不通，叔叔也沉下了脸：“老爷子，你何必呢？”
“你的钱不留给我，你还想留给谁？”
我爸摔了手中的碗：“老二，你说话注意点。”
“你要是敢在爸面前胡说八道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
听见我爸的警告，叔叔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老爷子，我知道你心疼慧慧，那可你也得想想啊！”
“慧慧是个女孩，以后肯定是要嫁出去的，你把东西给她，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吗？”
哪来的封建余孽！
要不是爷爷按着我，我恨不得上去啄瞎了他的眼睛！
“爸，你想想看，谁家的家产会留给个女孩？你与其肥水流了外人田，不如心疼一下你的小儿子！”
爷爷被气得脸色涨红，手几次想去够面前的碗都没能成功。
“我！我！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爷爷的声音早就不像以前一般中气十足了：“我要去立遗嘱，让你这个逆子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飞上爷爷胸口的口袋。
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如雷声般的心跳。
爷爷、爷爷，你别生气了。
“爸！你太偏心了，什么事情都只想着大哥！”
呸！不要脸的东西！
明明在爷爷生病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唯一的一次，也只是为了要钱。
现在却有脸来指责爷爷和爸爸！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行吧，你喜欢给谁就给谁！”叔叔的语气里面都带上了破釜沉舟。
“老爷子，我实话告诉你！”
“你最喜欢的孙女啊，早就死啦！是大哥瞒着你罢了！”
8
爷爷，别听他胡说！
我没有死！我不是还在这好好的嘛？
叔叔的脸上都是幸灾乐祸：“老爷子，你不知道吧，慧慧是被酒驾的大卡车撞的。”
“呀！”他的表情夸张，“那卡车是从她的身上碾过去的！”
“闭嘴。”我爸抄起了碗直接砸过去，气冲冲地要上去打人。
我妈一边安抚着爷爷，一边拉着我爸。
“别冲动，别冲动！”
好好的年夜饭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就是死了！”叔叔的头高高扬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就说！凭什么大实话还不让人说！”
“慧慧死的好惨啊，都没有个全尸！”
爷爷呆呆地坐在餐桌前，阴郁地似乎要和后面无光的天日融合在一起。
我连续在他的手上啄了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
那辆大货车开的很快。
一辆车，带走了我的生命。
另一辆车，却载着三个未亡人的灵魂，将他们永远困在我去世的那一天。
驶向一个没有目的地的尽头，直到生命结束，再次和我相逢。
“慧慧——”
爷爷紧紧地捂着胸口，他掌心贴在我的身体上。
可我却觉得感受不到他心脏的跳动。
“爸——”
爷爷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爷爷苏醒已经是两天后了。
“老大——”他喊道，“慧慧。”
我爸惊喜地问：“爸，爸您终于醒了！”
“吱吱、吱吱——”
我跳上爷爷的心口，努力地去看他好点了没有。
“长安、你也来了啊？”爷爷伸出点了点我的脑袋。
我用尖尖的喙戳了戳他打指腹。
“爷爷，别担心我！我很好很好，你不要为我伤心！”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爷爷说，可是说出口的只能是叽叽喳喳的叫声。
“慧慧……”爷爷刚想开口，就被我爸的话给打断了。
“爸，都是老二胡说的，慧慧好得很！”
是啊是啊，我跟着吱吱叫着。
我好得很，当不了舞蹈家，现在做鸟当个歌唱家也好啊！
爷爷仰着头看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一行浑浊的老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老大，你不用再费尽心机骗我啦，爸都知道了！”
我和爸爸都怔在了原地。
爷爷，他早就知道了？
“慧慧以前再忙，每周也都会给我打电话，从来没断过。”
“而且之前你们来看我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病的太重了，你伤心，后来我想，应该不是。”
他顿了顿：“癌症晚期，我早就知道！”
我的爷爷是个糊涂鬼，他会忘记吃药喝水。
可我的爷爷也是个聪明老头，他会象棋围棋五子棋。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猜出我们每个人的心思。
“老大啊，你老实了一辈子，到最后和我撒谎还是没撒好。”
爷爷一边摸着我锃亮的羽毛，一边笑着开口。
“慧慧高三，早就该回来学文化课了，哪会在外面？”
“而且和我视频的也不是慧慧，是你媳妇吧？”
“脖子右下有颗小痣，慧慧没有的！”
在亲人善意的谎言中，爷爷早就洞察了一切。
“老大啊，你说慧慧她死的时候疼不疼啊？”
不痛的爷爷，我吱吱叫着。
几分钟的事情，没那么疼的！
你别为我伤心了！
“长安，你慧慧姐姐不在了！”
我爸妈也红了眼眶，泪水掉在地上成了小水洼。
这是爸爸妈妈装了那么久，第一次在爷爷面前露出自己的情绪。
9.
爷爷没在医院待几天就坚持回了家。
“在医院住着，我不踏实。”爷爷很执着，“回家！”
“我总觉得慧慧就在我们的身边！”
爷爷，爷爷！
我在！
爷爷摸了摸我的脑袋：“长安，你也觉得慧慧在，对不对！”
我点点头，又在爷爷的手上戳了两下！
慧慧在此！
回家后的爷爷一天天的衰败了下去。
寒冬结束，窗外的老树冒了点绿，可我的爷爷却不会再有下一个春天了。
我以前听人说，人生八十年，不过是小麦熟了一百六十趟。
爷爷的八十岁，其实也只是窗外的大树发了八十次新芽。
不同于以前的清醒，现在的爷爷昏睡的时间比他醒着的时间更多。
而醒着的时候，有时又分不出了人。
他和爸爸说：“老大，你怎么还不去上学，都要迟到了！”
对着妈妈说：“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偷偷跑进我家。”
对我，他会问：“你是不是慧慧呀？”
“慧慧，你是不是回来看我了？”
我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真的认出了我。
我也只会轻轻再亲亲他的手指。
是我呀，爷爷！
那天上午，是爷爷八十岁生日的前一天。
爸爸问爷爷：“老爸，明天你生日，你想吃什么菜？”
爷爷难得清醒：“生日，过不过无所谓啦！”
“一把年纪了，什么样子的生日没过过？”
可这不一样，这是爷爷最后一个生日。
医院那里说，爷爷的情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爸乐呵呵：“那也得过，我们家好久没有热闹了！”
我也叽叽喳喳地叫着。
过生日！过生日！
爸爸妈妈出了门，就剩下我和爷爷在家。
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似乎是有人开门。
“老爷子是我！”叔叔的声音从外面摸了进来。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上次做生意被人骗了，欠了钱！”
爷爷已经虚弱地没有办法阻止他了，带着呼吸面罩说不出话来。
叔叔见此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在家翻箱倒柜。
滚啊，别动我们家的东西。
我上去拎住他的领子，想要让他滚。
“妈的，又是这只死鸟！”叔叔抓住了我的身体，愤恨地摔在地上。
我痛的说不出话，翅膀也很难张开。
“别动长安！”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摘了呼吸面罩站起了身。
“老爷子——”
看见爷爷的眼神，叔叔下意识支起了身子。
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眼前的爷爷早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拿起了旁边的抹布，塞进了孱弱的爷爷嘴里。
然后又拿快绳条，将爷爷和轮椅捆在了一起。
畜生！
我奋力地煽动翅膀，深刻入骨的痛意袭来。
“老爷子，别怪我，谁让你要叫！”叔叔手上的动作不停。
“在这！”爷爷床头柜被他暴力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盒子。
盒子里躺着个漂亮的镯子。
眼见镯子被拿走，爷爷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去他个死畜生的！
我奋力地拍了拍翅膀，从他身后飞到他的面前。
趁着他看手镯的时候，用力将长长的鸟喙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就是你对我爷爷不好的下场。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叔叔捂着眼睛发出了怒号。
“死鸟！”
他站起身想要来抓我，却因为只有一只眼而走不稳路。
一头撞在了床头柜上。
10
爸妈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
我和爷爷还好，主要是倒在地上的叔叔。
医院的救护车拉走了叔叔。
眼睛当场就保不住了。
鸟鸟队立大功！
我兴奋地围着爷爷吱吱叫。
爷爷忽然开口，问到：“慧慧，是你回来保护我了吗”
是我！
爷爷你终于认出我了！
“要是是你的话，你就戳爷爷三下！”
爸妈的脸上也带上了疑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一下。
两下。
三下。
完成相认仪式。
爷爷老泪纵横：“真的是你！”
妈妈哭着投入爸爸的怀里：“它说它是慧慧！我的慧慧！”
再次相见，怎么搞得这么悲伤？
“那我也就能放心了！”爷爷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
“爷爷！爷爷！”我又啄了啄他的手指。
可是爷爷再没给我回应。
门口的老树张新芽。
爷爷带我一起回家。
我看着爷爷化成了一团白雾，再次和我相见。
那一黑一白两人来接他。
“张慧慧，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我点点头：“是，我陪爷爷走过了这最后一段路，我很满意！”
“但我还不能走，我想再留下来陪陪我爸妈！”
“可以。”那白衣服的点头，“正好你阳寿未尽。”
我看向爷爷：“爷爷，你跟这两个哥哥走，先去布置我们的新家。”
爷爷乐呵呵：“好，慧慧！爷爷先去布置我们的新家！”
爸爸妈妈遵从了爷爷的遗愿，将爷爷放在了离我十米远的地方。
爷爷的遗嘱里说：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生活，我这个老头就不凑一起了。】
【只要能远远看到慧慧就好！】
小老头，还怪有分寸感的！
叔叔被我啄瞎了眼睛，我爸妈也不愿意给他治病。
他欠了一堆钱，被人找上门。
啧啧，听说断了三条腿。
哈哈，活该！
窗外的大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连带着我的鸟生也走到了尽头。
我走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爷爷亲自来接我。
“慧慧，爷爷现在是下面烤地瓜最厉害的师傅！”
“真的吗爷爷？”我语气都是欣喜。
“房子也布置好了！你最喜欢的米白色！”
“不过很遗憾地通知你，你下去就好开始打工了！”
“啊！？”我还以为能休息一阵子呢。
“没事，爷爷应聘了你们单位食堂！”
“太好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远去。
我是慧慧，也是长安。
爷爷，你会喜欢我讲的故事吗？
番外 【鬼差】
我第一次见张慧慧，她浑身是血。
跪在我的面前。
“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看看我爷爷最后一眼。”
“不行！”我说。
人命有天，哪能轻易改变？
搭档翻了翻手中的册子，补充道：“读书不错，性格细心，八字合适，是个当阴间公务员的好料子！”
“我们可以帮你快点进轮回，让你回来。”
“只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回来我不能保证，而且等这一世回来，你得来给我们当一百年打下手的，这你还愿意吗？”
小姑娘回头，看了哭泣的爸妈。
又想了想躺在病房里面的爷爷。
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又能见爷爷，还无痛考编，是我我也当然愿意了！
不过我们帮不了她太多，只能帮她插了个队。
人是变不成的，只能当个小动物。
毕竟我也没那个权限。
我想想，跟投胎部的人说了声：“把她变成小鸟吧！”
去哪都方便。
我还挺喜欢路过的时候去看看他们的。
一人一鸟还挺有意思。
她爷爷都病成那样了，家里也没多少钱。
可给这小鸟买起吃的倒是舍得。
虽然觉得他们可怜，可我也确实无能为力。
老头走的那天，我和搭档亲自去接的。
老头对我们千恩万谢，感谢我们让他再见自己的孙女一面。
后来，底下多了家好吃的烤红薯店。
三元一个，香飘十里。
老板说：“好吃吧，这回得让我孙女知道谁才是烤红薯最好吃的人！”
我笑了。
那天上班，莫名感觉神清气爽。
见了鬼了！上班还开心？莫名其妙！
我记得上次开心上班还是因为一对祖孙。
倒也凑巧！
我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大哥，我来报道了！”
“给你打工一百年，我说到做到！”
那小姑娘笑着和我打招呼，身后跟着她的爷爷，画面温馨。
哎，感觉我这个死鬼都有了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