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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和2023-06-28 10:002,208

  我的前妻和儿子为了获得日本户籍,而硬生生抛弃我这件事情强烈的刺激了我,我决心归化入籍,成为日本国民。我奢望,如果我也拥有了日本国籍,也许,我还能再要回我儿子的监护权。入籍对我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情,我心中最大的障碍还是我爸爸的反对。我没有想到,我爸爸竟然比我更加开通。在正式递交申请手续之前,我给我爸爸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我就在心里想好了,如果我爸爸反对,我就放弃。

  然而,我爸爸却说:“那不就是迁个户口吗?把中国户口改成日本户口,有什么?改就改,改成日本籍就不是人了?照样是人,我没意见。”

  我爸爸简短的话语,豁达的态度,令我豁然开朗,是啊,就像我儿子,即使不再归我监护,他身上的血,他的遗传基因,还不都是我的吗?我加入了日本籍,又能说明什么?能说明我就变成日本人了吗?不会,我的心脏,我的血液,我的灵魂,不照样还是中国造吗?

  在推而广之,我儿子在他母亲的操弄下,变更了我的监护权,把自己交给了那个日本雷克萨斯,然而,他能把自己的血液、遗传基因也变更成日本的雷克萨斯吗?

  归化入籍申请过程虽然比较繁复,但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大岛茂全权负责,并没有耗我多少心思和精力。但是,提交申请之后,我就不能轻易离开日本,等待东京法务局事务官的面接。就在我等待面接的时候,我爸爸病了,我姐姐来电话,问我和我弟弟谁能回去,我正处在关键时候,自然不能轻易回去,只好派我弟弟先回去。

  我吩咐我弟弟:“你到了以后,看看咱爸的情况,关键是要找最好的医院,别舍不得钱,钱我包了……”

  我弟弟插嘴:“那我的费用呢?”

  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担心计较他的费用,我真想抽他一巴掌,可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打过他,更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打他:“我包,我全包。”

  我弟弟带着弟媳妇和他们的儿子,一家三口回北京照顾我爸爸去了。我弟弟很快来电话,告诉我我爸爸没大碍,就是老病复发,可能年轻的时候练什么功夫伤着内脏了,年纪大了就犯病。他们把我爸爸联系到了中日友好医院,住院治疗,还专门雇了护工照顾我爸爸。

  接到了我弟弟的电话,我放心了。除了这些烦扰、忧虑和悲伤,那些日子也有值得高兴的事儿。别人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我妻离子散了,婚姻失败了,可是我买的那栋楼房价格却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在几年中翻了几番。

  “许君,该出手了,你还真的打算继续永远给银行贷款交利息啊?”宫本专门来电话提醒我。

  我让仓健忍到市面上试探一下我这栋楼的底价,他报回来的价格吓了我一跳:现在出售,可以买到三十五亿日元。我不敢想象我一下就能变成亿万富翁。这个帐太简单了,当初我买这栋楼的时候,价格是十亿日元,大部分是银行贷款。现在一转手就是三十五个亿,刨去税收和各种费用,还了银行贷款,净赚二十个亿一点问题也没有。过去听到亿万富这个词,觉得是说神仙话儿。现在,只要我有决心,我自己就是亿万富翁。

  “社长,请问您让我怎么办?”仓健忍是一个稳健、镇定的人,这种稳健、沉着,往往让人感到他是一个有城府、难以捉摸的人。在电话里问这话的时候,这个稳健、沉着的日本成年人,竟然声音发颤、干咳着,好像旱着了。

  我蓦然醒觉,我自己也被这个巨大的数额惊呆了,我也忘了说话。我告诉他先回来,等我和法律顾问大岛茂商议以后再说。

  他回来了,气喘吁吁,我问他:“你的意见呢?”

  仓健忍沉默片刻,只说了一个字:“卖。”

  我同意了他的意见,剩下的问题就由法律顾问大岛茂具体操作了,我委派仓健忍做我的执行代表。

  那些天,我整天沉浸在暴发的激动中,人也有些失态,以至于在和东京法务局事务官面接的时候,说出了:“我在日本有二十亿的资产,现金资产。”

  法务官草草翻了一下我的资料,告诉我:“许宗衡先生的资料非常充足,我做一件有些越轨的事情,我提前预祝你成为日本国民。”

  我知道,他这一关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法务大臣的签字,那应该更没有问题,那只是一个必要的程序,就如谈合作签合同,所有事项都已事先谈妥,盖章签字,只是履行一道手续而已。

  发财的梦想像梦一样在不经意间变成了现实,加入日本国籍更是像到居酒屋喝酒一样轻松愉快。命运的光芒照得我有些眩晕,我刚刚从东京法务局出来,却接到了北京来的电话,我弟弟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我爸爸刚才去世了,享年八十五岁。

  我惊呆了,刚刚还兴高采烈跳动着的心脏突然间就被冷冻了,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怎么回事?你不是来电话告诉我没事吗?”

  我弟弟说:“不是我告诉你没事,爸的病其实很重,是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回来影响你的事情。”

  天塌下来了,那一刻,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四周的楼房倾倒了,乌压压地朝我压来。我悔恨莫及,将手机狠狠摔到了东京法务局门口的牌子上。四周,招来了惊愕不已的目光。我木然地上车下车,木然地回到了我的商社。那天晚上,我拒绝了所有邀请和应酬,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我亲手撰写了父亲的令牌,供在桌上,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为了加入日本国籍,我没有能够尽孝,没有能够给我父亲送终,这值吗?我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是我不能承受的沉重。

  内心的痛苦、悔恨实在难以消解,我随手抓起来桌上的裁纸刀,狠狠地切向我的食指,血液,这混杂着父亲血脉的血液,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汨汨流出。我从记事册上撕下了一页白纸,用我的血,在上面写下了四句话:父恩如山,啼血锥心,无以为报,但求来生。

  然后,我把这张纸在我亲手制作的我爸爸简陋的灵位前面焚烧了。薄薄的纸张,在火焰的舔舐下很快化为灰烬,我呆呆地盯着那黑色的纸灰,心情灰暗、颓丧,人生说透了,最终不就是这样一捧灰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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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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