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木屋之后,便径直向约希特的摇篮那边走去。
虽然步伐缓慢,虽然脚步沉重,但是她迈向他的每一步,都格外坚定。
她能当着外人的面包庇他,但是却不能对自己说谎。
尤其是——
在刚才触碰到那株已经魔化的月色朱华之后,她清楚地感知到其中的一丝游离情感。
——“如果他们都不在就好了。”
——“如果妈妈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这都是约希特昨天在月色朱华面前的心中所想。
如此想来,月色朱华那般娇贵,听到约希特的心声,枯死也是必然的事情了吧。
但是为什么会直接“魔化”了呢?
——难道是因为,——约希特是恶魔的缘故吗?……
而且,除却月色朱华的“魔化”过于蹊跷,约希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不甚经人事,对于此,实在是琢磨不透。
她就守在约希特的摇篮旁,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这一张安宁的美好睡颜。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只是这般安静地凝视着。
连呼吸都很轻很轻,很平静。
但是约希特毕竟是没有真正睡着的。
遗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他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
他的睫毛微颤,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
遗洛只注意到他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以为是冷着了,不舒服,还为他将旁边的小被子给他拢了拢。
动作轻柔而自然,真的就好像一对平凡的普通母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约希特产生那样的想法呢……
甚至,即便是隔着两张精致人皮、两颗毫无血缘关系的心脏,她都能够清楚感知到他的不安。
——可她却始终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想得有些入神了,那双原本是为约希特拢被子的手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旁。
距离有些近,她可以感知到约希特的呼吸声,平稳浅淡。
而约希特,强忍着两边的痒.麻,故作一副轻松的安宁模样,鼻尖处还缭绕着遗洛身上的淡淡香味,和她流连花丛时无意沾染到的玫瑰的花香。
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死寂气息。
是因为那株枯萎的月色朱华么……
所以不小心才沾染上了这样的气息……?
他心中有所疑惑,便故意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假装是刚睡醒的模样。
遗洛被他的动静拉回了神思,便将双手从他身旁抽离,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看着他,向他问候早安。
“约希特,你醒了。昨天晚上睡得还舒服吗?”
约希特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惺忪睡眼”,仿若撒娇一半地,应道:“有妈妈陪在身边,约希特睡得很香甜……”
清晨的早起,他一夜未语,此刻也没有露水的润喉,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软糯之中,还夹杂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的奶呼呼的沙哑。
阳光正好可以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小身子,看上去好像沐浴着金光,就像一个不小心坠落到尘世间的小精灵一样。
这样看过去,遗洛那颗心,不觉更加柔软了几分。
“我刚刚有吵醒你吗?”她也是才注意到,刚才自己的手一直停顿在他的身旁,害怕就是因为自己动作的不当,所以才导致了他的苏醒。
约希特揉眼睛的小肉手微微一顿,但是没让遗洛看出来什么端倪。
他放下手,看向遗洛,甜甜地笑开了,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般,在代替他,对她说“喜欢”。
而后,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哦,是我自己醒了的。妈妈,早安呢~”
遗洛微愣,随即也是轻轻一笑,将他抱入怀中,一阵奶香便袭入鼻腔。
甜甜的,奶呼呼的,让她刚才有些紧绷的神经,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早安呢。”她如此回应道。
约希特顺势也揽住了遗洛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了她的颈间,还撒娇一般地蹭了蹭。
这样没有说话的空隙,让遗洛下意识地就问出了自己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心中疑惑:“约希特……”她言语至此,顿了顿,话锋便一转,“你有什么心事吗?”
——“你有什么心事吗”。
她没有直接说出月色朱华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准备旁敲侧击。
约希特的小身子,在遗洛的怀里适时地一僵。
他从遗洛的颈间抬起头,红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眸,其上顿时蒙了一层雾气。
男孩的语气格外委屈巴巴:“妈妈,约希特做错了什么吗?……”
他这样带着略微哭腔的委屈语调,顿时让遗洛有一种无措之感。
她真的……对这样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办法啊。
她心中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没有。妈妈就是觉得……约希特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瞒着妈妈……”
“……约希特,没、没有……”他先是微微一个愣怔,而后缓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如此苍白又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
遗洛再问了一次:“真的没有吗?”
约希特将遗洛抱得更紧了一些,但是依然没有说话,还是沉默着。
遗洛叹息一声,缓缓道,声音轻轻:“约希特,你还记得妈妈之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还是低垂着小脑袋,默不作声。
——他不想记得。
那些肮脏又丑陋的想法,怎么可以让妈妈知道呢……
妈妈如果知道了自己竟然有那样见不得光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厌恶他的吧……
他不能让妈妈知道……
那样的结局,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惶恐。
遗洛见他依然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妈妈之前说,如果妈妈做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让你觉得有失偏颇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可以依靠简洁易懂的语言来交流的、宇宙之中最最智慧的生灵。我们之所以长了嘴巴,就是为了说话和沟通,来解开彼此之间的误会。
“约希特,我们不能因为某些话语难以启于唇齿,就放弃彼此之间的交流。——你应该相信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