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原漕运总督府，现东海联盟长江总部。
首席大掌柜沈三，正看着一份份雪片般汇总而来的账目报告。
“大掌柜，这是上个月的流水。”
一名精干的管事躬身禀报，语气中难掩兴奋。
“联盟自产的棉布、铁器、白糖和玻璃镜，在湖广、江南一带已经完全铺开，利润比我们预估的还要高三成！”
“从内陆收购的丝绸、瓷器、茶叶和药材，通过咱们的海上航线，已经运抵东瀛和南洋，第一批货款已经结清，纯利……”
管事报出了一个，让任何人都足以心跳加速的数字。
沈三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这天文数字般的财富，本就理所应当。
他伸手，叩了叩桌面上另外几份用红色墨笔记下标记的密报。
“说说麻烦吧。”
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是。”
“川蜀的盐枭和云贵的私矿主。他们抱团排外，手段狠辣，我们派去的商队被他们用‘官府’的名义扣下了三批货，人也被打成重伤。”
“沿江的士绅豪强。他们煽动乡民，抵制我们的洋货，打砸了我们两家四海通津的货栈。他们认为我们的联合农场和高价收粮，动了他们收租、放贷的根基。”
“沿途的关卡胥吏。不敢明着来，就玩阴的。查验货物、丈量船只，一艘船能给你拖上十天半个月。各种孝敬、打点，层出不穷，贪得无厌。”
总督府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沈三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
“传我的三条令。”
“派人去见那些盐枭和矿主。告诉他们，我们对他们的地盘和生意没兴趣。我们只要货，我们有他们做梦都想要的海外渠道。”
“联盟可以帮他们，把见不得光的黑货，变成海外抢手的金疙瘩。他们吃肉，我们跟着喝口汤。”
管事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合作？”
“是共赢。”沈三纠正道，
“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让他们把刀口从对准我们，变成对准他们的竞争对手。”
“那些士绅豪强。”
沈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们要名，要利，更要体面。那就给他们！在当地合资开办缫丝厂、榨油坊，请他们入股当东家！”
“把他们绑在联盟这条大船上。到时候，谁敢动联盟的生意，第一个跟他们拼命的，就是这群士绅自己！”
“高！实在是高！”管事心悦诚服。
“那……大掌柜，对于那些冥顽不灵，非要跟我们对着干的呢？”
沈三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人心头一凛。
“那就让长江巡防队去跟他们讲道理。告诉巡防队，道理只有一条——”
“永远闭嘴的人，是不会再有任何麻烦的。”
另一边，巴达维亚，总督府，最高机密档案室。
空气中弥漫着尘封羊皮卷和桐油的混合气味。
李云飞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枚豆蔻。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仿佛内部囚禁着一缕凝固的阳光。入手微温，隐隐有心跳般的搏动感。
“黄金豆蔻。林老船长，你确定，那个岛上遍地都是这种东西？”
沙盘前，一位老人猛地抬起头。他就是九死一生归来的林祥，昔日纵横七海的船长。
“回禀盟主，千真万确！那座岛……我们叫它‘黄金乡’，但也叫它‘地狱门’。为了这些豆蔻，我的三百个弟兄，只有七十一个活着回来！”
“我们还带回了这个。”
一名学者颤抖着双手，将一块残破的黑色石板捧到桌上。
石板上刻画着诡异的螺旋纹路，中心是一个酷似星图的图案，却又与当今天文截然不同。
“盟主，我们……我们从‘食人族’卡尼巴尔人祭祀的洞穴里找到的。他们说，这是他们先祖留下的东西。”
“先祖？”李云飞眉毛一挑。
“一个传说中的种族。”学者咽了口唾沫，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传说，在信史时代之前，他们曾用星辰为坐标，地磁为罗盘，开辟出了一条横跨整个太平洋的航路’！”
“他们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海洋帝国！连接着亚细亚、新大陆……！”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
铁柱的呼吸瞬间粗重，死死盯着那块石板，仿佛要把它烧穿。
郑大海、李敢当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贪婪与敬畏的复杂神情。
一条横跨太平洋的航路？一个失落的史前帝国？
这已经超出了香料、黄金的范畴！这是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神迹！
李云飞没有说话。
他缓缓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张联盟耗费无数心血绘制的巨大世界海图。
南洋，富饶，却拥挤。
他的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香料群岛，投向那片占据了世界近半面积的、代表着无尽未知的蔚蓝。
太平洋！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他们看到，李云飞伸出手指，在那片蔚蓝之上，划出了一道无比霸道的航线！
从巴达维亚出发，越过黄金乡，无视魔鬼海域，横穿整个太平洋，直抵新大陆的西海岸！
“我们要……征服它！”
“铁柱！”
“在！”
“我要新船！能顶住世界上最猛烈风暴的船！”
“我要你的蒸汽机，哪怕只能在无风时提供一丝动力，也必须装上去！我要联盟最好的火炮，最多的弹药！”
“郑大海！李敢当！”
“在！”
“从海军陆战队里，给我挑一拨人！他们不光要去战斗，还要在每一个有价值的岛屿上，插上咱们的旗帜，建起咱们的堡垒！”
“郑芝凤！”
队列末尾，一个面容英武的年轻人踏前一步，声音洪亮：
“末将在！”
李云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满了审视与期许。
“你，年轻，有冲劲，也懂西夷人的战法。我把这支舰队交给你。林祥做你的副手，他的经验，是你最宝贵的财富。”
“你的任务，不止是寻找黄金豆蔻，我要你，去叩响新世界的大门。我要你告诉那里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告诉他们所有人……”
“这个世界，换主人了！”
十天之后，巴达维亚港。
人山人海，黑色的九龙探海旗遮天蔽日。
五艘体型远超以往任何战舰的“启明”级战舰，如钢铁巨兽般静卧在港口，船尾的黄铜螺旋桨，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在它们身后，是十余艘更显轻盈矫健的“海东青”级快船和两艘如同海上山脉的巨型补给舰。
这是东海联盟倾尽心血打造的无敌舰队！
李云飞亲自将一面在九龙旗基础上，额外绣上了一颗璀璨北极星的“启明星辰探海旗”，授予总指挥官郑芝凤。
他站上高台，面对着下方数万张年轻、狂热的脸庞。
“勇士们！你们即将航向未知！”
“你们会遇到吞噬一切的风暴！会遇到比传说更可怕的海怪！会遇到比魔鬼更残忍的敌人！”
“你们中的很多人，会死！”
港口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李云飞话锋一转，猛然挥手，
“但是！我们为何而去？”
“因为在那片蔚蓝的尽头，是咱们文明的未来！是咱们子孙万代，主宰这颗星球的希望！”
“人类的伟大，不在于安逸！而在于探索！在于征服！”
“我，李云飞，在此立誓！”
“你们的功绩，将刻在联盟的丰碑之上！你们的家人，将享受联盟最高的荣耀！你们的名字，将与星辰同辉！”
“现在，带着我的意志，带着所有人的期望！”
“出发！”
“出发——！”
“轰！轰！轰！”岸防炮齐鸣，声震四野！
数万人的狂呼声，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联盟万岁！”“盟主万岁！”
在震天的呼喊声中，庞大的舰队缓缓驶离港口，扬起那面崭新的“启明星辰探海旗”，
斩开波浪，驶向那片象征着无限可能、与无尽凶险的蔚蓝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