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东戈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
“这……这是……”
“南非的渗透计划,”卡洛斯说,“他们要支持萨文比和罗贝托,在安哥拉南部和北部同时发动叛乱,推翻内图政府。”
“还有——”他指着文件最后一页,“看这个签名。”
恩东戈凑过去看。
“皮克·博塔……南非情报局主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此计划已获华盛顿方面默许。”
两个人对视一眼。
“叛徒,”恩东戈说,“萨文比那个家伙是叛徒。”
卡洛斯坐下来,点了根烟,深吸一口。
“不只是萨文比,你想想,为什么南非人知道我们要来?”
“什么意思?”
“你没觉得奇怪吗?”卡洛斯说,“咱们行军路线保密得很严,只有旅部的几个人知道。南非人明显在等咱们——你看这个哨所,火力配置、兵力部署,都像是专门准备跟咱们打一仗的。”
恩东戈愣住了。
“你是说……”
“咱们中间有内鬼。”
三天后,卡洛斯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看着桌上的一份名单。
名单上有十二个名字——全是旅部有权接触作战计划的军官。
他一个一个划掉。
“穆昆达,排长,跟了我五年,不可能。”
“达席尔瓦,连长,以前是安哥拉解放阵线的,恩东戈担保过,不可能。”
“贡萨尔维斯……”
划到第八个,他停住了:“佩德罗·内维斯,少校,作战参谋……”
卡洛斯盯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内维斯,萨文比的外甥。三个月前刚调到旅部,能力不错,做事也很认真。可他总觉得此人有些怪。
“副旅长。”恩东戈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我查过了。”
“说说看。”
“内维斯,三十二岁,安盟元老。1960年跟着萨文比进丛林打游击,1962年去过一趟南非,说是考察,实际上干什么不清楚。今年一月调到旅部,担任作战参谋。”
“家庭情况?”
“父亲是葡萄牙人,母亲是萨文比的姐姐。父亲1961年死了,死因不明。他跟萨文比关系很近,萨文比的很多决策他都参与。”
卡洛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能接触作战计划吗?”
“能。他是参谋,所有作战计划都要经他手。”
“能接触装备清单吗?”
恩东戈想了想:“不能。装备清单是后勤部管的,他接触不到。”
“那就对了,”卡洛斯睁开眼睛,
“南非人知道咱们的行军路线和时间,不知道咱们火力配置——你看那个哨所,重机枪只有六挺,迫击炮只有四门。如果他们知道咱们有三门迫击炮、十几具火箭筒,肯定会多布置火力。”
“所以内鬼只知道作战计划,不知道装备情况。”
恩东戈点点头:“符合条件的,只有内维斯。”
“证据呢?”
“没有。”
卡洛斯沉默了。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抓错了,会引发派系矛盾,新组建的国防军都得散架。
可不抓,下次行动还会泄密。
“设个局,”卡洛斯突然想到了主意。
第二天上午。
卡洛斯召集旅部军官开会。十二个人围坐在长桌前,内维斯坐在最右边。
“诸位,上次行动很成功,但也暴露了问题。南非人明显有准备,说明咱们的行动计划可能泄露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我不想怀疑任何人,”卡洛斯继续说,“为了安全起见,下一次行动,咱们改变一下方式。”
“我决定,这次行动分成三个预案,分别交给三个参谋负责。直到出发前一小时,我才会宣布用哪个预案?”
“内维斯少校。”
内维斯站起来:“到!”
“你负责A预案——从西边迂回,攻击南非人在奥卡万戈的补给站。”
“是!”
“贡萨尔维斯少校,你负责B预案——直插南部,攻击边境公路。”
“是!”
“达席尔瓦上尉,你负责C预案——北上,切断罗德西亚的渗透路线。”
“是!”
“三天后出发。现在散会,各自准备。”
军官们陆续离开。内维斯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卡洛斯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卡洛斯装作没看见,低头看地图。
等所有人都走了,恩东戈关上门。
“你觉得他会上钩吗?”
“会,”卡洛斯说,“他没得选。三个预案,他不知道用哪个,只能全报给南非人。”
“然后呢?”
“然后咱们什么都不做。”
恩东戈愣住了:“什么都不做?”
“对,什么都不做。三天后,咱们就待在营地里,哪儿也不去。”
“如果南非人根据这三个预案调兵,咱们就能确定,内鬼确实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恩东戈明白了:“然后抓他?”
卡洛斯笑了笑,“不,这不能直接证明是他,还要再设一个局。”
第三天晚上。
内维斯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满头大汗。
桌上放着一台小型电台,是他从南非人那儿弄来的,平时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开了电台。
滋滋滋——“这里是响尾蛇,呼叫猎犬。”
几秒钟后,电台里传来回应:
“猎犬收到,请讲。”
“目标改变。三个可能:A,奥卡万戈补给站;B,边境公路;C,北部渗透线。时间,明天凌晨。”
“收到,还有别的吗?”
“没了。”
“明白,猎犬结束。”
电台关闭。内维斯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把电台收起来——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
卡洛斯和恩东戈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端枪的卫兵。
内维斯脸色刷地白了。
“内……内维斯少校,这么晚还不睡?”
“我……我……”
“在给南非人发电报?”
内维斯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手枪。他还没碰到枪,四个卫兵已经冲上来,把他按在地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卡洛斯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电台:“辛苦了,少校,这玩意儿不便宜吧?”
内维斯不说话了,脸贴在地上,浑身发抖。
“带走。”
当天夜里,内维斯被关进了禁闭室。
第二天上午,卡洛斯正式开始审讯。
“说吧,”卡洛斯坐在椅子上,“什么时候开始的?”
内维斯低着头,不说话。
“不说?”卡洛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行,那我帮你说。”
“1962年,你去南非考察,实际上是被南非情报局策反了。他们给了你钱,给了你电台,让你打进安哥拉国防军内部当眼线。”
“今年一月,萨文比把你调到旅部,你就开始给南非人通风报信。”
“上次咱们袭击哨所,你提前把消息报给了南非人,所以他们提前有了准备。”
“我说得对吗?”
内维斯还是不说话。
“不承认?”卡洛斯笑了,“没关系,咱们有证据。”
他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这是你的电台发报记录,东海联盟的技术人员截获的。”
“这是你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南非人去年给你转了五万美元。”
“这是南非情报局的内部文件,上面有你的代号——响尾蛇。还要我继续说吗?”
内维斯终于抬起头,眼睛通红。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林顾问知道,”卡洛斯耸耸肩,“从你调到旅部那天起,他就在查你。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你以为南非人的保密工作很到位?”
“东海联盟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南部非洲。你的一举一动,林顾问都知道。”
“他只是在等——等你露出马脚,等你把萨文比也拖下水。”
内维斯愣住了:“萨……萨文比部长,他……他不知道……”
“不知道?”卡洛斯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真的,他真的不知道!”内维斯急了,“是南非人直接找的我,萨文比部长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保住他?”
“我没有——”
“够了。”卡洛斯打断他,“话不多说,你签字吧。”
说完,他把一份供词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