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嗤”声,紧接着“嘎吱”一声,整艘战舰的龙骨从中间断裂!
巨大的火球自水下飞起,将戴维斯和整个舰桥里的人瞬间汽化。血色的火光,照亮了周围几艘货轮上,船员们一张张呆滞绝望的脸。
十分钟,不,甚至不到十分钟。
两艘为船队提供保护的日不落皇家海军驱逐舰,就像两个被捅破的玩具,一艘断成两截,一艘被炸成火炬,缓缓沉入冰海。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幸存的货轮船员们,彻底放弃了抵抗,一些船甚至主动挂出了白旗。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发生。
十几艘更小的蒸汽小火轮从黑雾中冲出,上面站满了蒙面人员。他们登上货轮,动作整齐划一,目标也很明确。
一名头目用纯正的伦敦腔,对吓傻的船长喊道:“先生们,我们是‘东海国际物流’,来取一下客户预订的货物。”
一队人马径直撬开三号货仓,将一箱箱沉重的铜锭,搬上了自己的小艇。
一队人马冲进五号货仓,用专业的吊具,小心翼翼吊起几台用油布包裹的德制精密机床。
另外一队人马把船上所有的天然橡胶、锡锭、钨矿石……洗劫一空。
但他们对成堆的粮食、棉花,甚至船员保险柜里的黄金和钞票,都视而不见。
一个年轻船员试图藏起一块橡胶,被一名“海盗”发现,对方用枪托不耐烦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把橡胶夺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特么的,耽误老子下班。”
在搬空了所有“预订货物”后,为首的头目甚至像个绅士,对船长脱帽致意,顺便把所有船员都请上了救生艇,并给他们留下了淡水和压缩饼干。
“祝你们好运,先生们。记得告诉托马斯,运费该结了。”
说完,他们在空荡荡的货轮底部,安放了炸药。
随着一声声闷响,三十艘万吨巨轮,连同上面那些英国本土急需的民生物资,在北大西洋的寒雾中,缓缓沉没。
海面上,只留下一群在救生艇里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和那句让他们毕生难忘的调侃。
消息传回伦敦,皇家海军部当场炸了锅。
“一群拥有新式蒸汽快船和复杂灯语的海盗?”日不落帝国大西洋舰队司令,斯蒂芬金上将,一巴掌拍在巨大的海图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跳了起来,
“他们只抢战略物资,抢完还给你留饼干和水?你在跟我讲《一千零一夜》吗?”
“这不是海盗!”他指着地图上那片死亡海域,眼睛血红,
“这是正规军,是伪装成海盗的正规军!查,给我查!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在我们的航线上捣乱?”
一道道指令发出,由最新式铁甲舰和十几艘驱逐舰组成的特混舰队紧急出港,誓要将这群“幽灵”彻底碾碎。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
这支幽灵舰队,就像他们的代号一样,真的成了大西洋上的幽灵。
他们总能比皇家海军更准地找到风暴,总能借助最复杂的洋流躲避追捕,总在英国人的包围网形成前,从容地完成下一次“收货”,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不落皇家海军感觉自己像个巨人,拿着锤子追打一群蚊子,憋屈到吐血。
亚速尔群岛,一处被火山岩遮蔽的隐秘峡湾内。
旗舰“九头蛇”号,静静地伪装成一块巨大的礁石。
舰长室内,被下属们私下称为“阎王”的陈金,正看着一份刚刚通过密码本译出的绝密情报。
情报来自“影子”部门,上面详细列明了下一个英国船队的航线、护航兵力、货物清单,甚至连对方指挥官的识别旗号都一清二楚。
“头儿,这次的目标是?”
副官“猴子”擦拭着一柄从不离身的毛瑟驳壳枪,凑过来问。
“给法国人送火炮炮管的。”
陈金吐出一口雪茄烟圈,嘴角冷笑着,“高卢鸡现在多半以为我们只会捏软柿子,专挑英国佬下手。”
他把情报拍在桌上,站起身环顾四周。
“告诉弟兄们,开饭了。总指挥的‘手术刀’计划,我们只是第一刀。别切歪了,给后续上场的弟兄们丢人。”
“放心吧头儿!”猴子嘿嘿一笑,
“不过,苏伊士那边‘工程队’的兄弟们也不知道咋样了,还是他们舒服,在中东晒太阳,咱们天天在这吹冷风。”
“放心,”陈金的笑容意味深长,“郑老板那只老狐狸,玩得可比我们花多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伦敦,唐宁街十号。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但海军大臣托马斯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大西洋海图。上面用红色的墨水,标注出十几个触目惊心的沉船点。
这道红色的死亡锁链,正在一天天收紧,勒住了日不落帝国的脖子。
一位海军将领站在他面前,这位曾经无比强硬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大臣先生,第十二支了……整整十二支船队!再这样下去,一个月,不,半个月!我们殖民地军队的炮弹储备就将告罄!”
托马斯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关节用力地敲击着桌面。
大西洋航线是日不落帝国的动脉,而现在,这根动脉正在被一把看不见的手术刀精准地反复切割、放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机要秘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臣先生!埃及……埃及急电!”
托马斯猛地抬头,这个节骨眼上,连接帝国东方命脉的埃及,绝不能出事!
秘书举着电报,嘴唇哆嗦着,几乎念不成句:
“一支……一支悬挂着东方龙旗的‘工程船队’……以航道淤积,请求紧急疏浚为名,刚刚通过了塞得港的检查……”
托马斯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秘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让整个日不落帝国心脏都为之停跳的地名:
“大苦湖……运河最窄的航段!”
塞得港,苏伊士运河的北端入口。
一艘万吨级的巨轮,正缓缓驶入航道。
它的船身并未涂装成海军的灰色,而是普通的工程船白色,船舷上用英文和汉字刷着巨大的名号——“精卫”号。
在它的身后,还跟着四艘体型稍小,但线条流畅凌厉的护航船。
“精卫”号的舰桥里,气氛与北大西洋的“九头蛇”号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雪茄的烟雾,没有烈酒的气味,只有轻微嗡鸣。
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男人,正一丝不苟地用酒精棉擦拭着航海桌上的一枚铜制罗盘。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更像一位大学教授,而非舰队指挥官。
他就是工程队总指挥,代号“玄武”。
如果说“阎王”陈金是焚烧一切的烈火,那他就是冻结一切的玄冰。
“报告玄武,英国人的港口巡逻艇靠过来了。”副官报告道。
“按计划行事。”玄武头也不抬。
很快,一名挂着上尉军衔的英国军官,带着两名士兵登上了“精卫”号。他高傲地扫视着甲板,目光中带着殖民者特有的傲慢与不屑。
“我是皇家海军苏伊士巡逻队的大卫·琼斯。你们的文书?”
玄武的副官微笑着递上一叠厚厚的文件,上面盖满了开罗的各种官方印章,真假难辨。
“琼斯上尉,我们受埃及总督府委托,也得到了运河公司的许可,对大苦湖段的淤积航道进行紧急清淤作业。”
副官的英语流利标准,态度谦卑得恰到好处。
琼斯上尉狐疑地翻看着文件,每一份都天衣无缝。他走到船舷边,指着远处那四艘造型奇特的护航船,质问道:
“那些是什么?看起来可不像普通的拖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