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敢怒不敢言、握着刀却浑身颤抖的大名们，加重了声音：
“或者，我和我的军队会在这里，挑选出一位新的、更愿意合作的‘辅政大臣’。”
柳生宗严的手，在距离那份《东亚新秩序共同纲领》还有一寸时，停住了。
“嗬……嗬……”
柳生宗严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张大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眼神里，有倾尽江户湾之水也洗不尽的屈辱，有剖腹千次也无法弥补的悔恨，但更多的，是……绝望。
张大力看懂了。
甚至连笑都懒得笑一下，那种平静，才是最大的蔑视。
他收回目光，环视着大厅内一个个手按刀柄、肌肉紧绷的大名们，仿佛在看一群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拔刀？用你们那点可怜的武士道，来一场壮烈的玉碎？”
他的话音刚落，好几名年轻气盛的大名脸色涨红，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张大力嘴角含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别急，在你们决定用自己的脖子试试刀快不快之前，先听我说说，什么叫真正的国耻。”
他踱了两步，皮靴的“嗒嗒”声，像是踩在众人心上。
“当英吉利、法兰西的铁甲舰停在江户湾，用几门破炮就逼得你们幕府割地赔款的时候，你们的刀呢？”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粗重呼吸声，这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当你们的黄金白银像水一样流向欧洲，你们的国民被当成‘猪仔’卖到美洲修铁路，你们的女人在港口被喝醉的异国水手拖进小巷的时候……你们的武士尊严又在哪？”
“嗡——！”一名大名再也忍不住，猛地拔出半截武士刀，刀吟声刺耳。
张大力眼神一寒，瞬间锁定了他：“想死？”
那名大名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僵在了原地。
张大力收回视线，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真正的国耻，是再过几年，你们这破破烂烂的国家，就会被西方列强像分一块蛋糕一样，你一块我一块，吃干抹净！”
“你们的子孙后代，连日语都不能说，要学着说英语、法语，对着白人老爷卑躬屈膝，永世为奴！”
他猛地一指窗外：“这个未来，我们总指挥在沙盘上为你们推演过！你们的下场，就是坟头草三尺高，连块墓碑都没有！”
这句粗俗却又无比真实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砸碎了所有大名最后的幻想。
他们脸上的愤怒很快褪去，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不是恐吓，这是即将到来的现实！
张大力看着他们崩溃的表情，心中毫无波澜。这一切，都在总指挥的剧本里，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而我们东海联盟，给你们一条活路。”
“统一的货币，统一的金融！把经济命脉从西夷手里抢回来！”
“统一的军队，联盟的制式武器！以后谁的军舰再敢停在你们的港口，就用我们的大炮，问候他全家！”
“一个统一强大的、由我们黄种人自己建立的新秩序！”
张大力张开双臂，不是拥抱，而是展示力量。
“我们不是要灭亡日本。是你们的日本已经死了！死在了西方人的炮口下，死在了你们这群废物大名的内斗里！”
“我们要做的，是把一块腐烂的废铁，重新锻造成一柄能用的利剑！一个能与我们并肩，看守东大门的新日本！”
眼看其他大名没有反对，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
“现在，选择吧。”
“是抱着你们那可笑的尊严，被西方人碾成渣，彻底消失在历史里。”
“还是……签了它，忍受刮骨疗毒的痛苦，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活下去！”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东海联盟舰队锅炉的轰鸣。
岛津齐彬，这位以勇武闻名的萨摩藩主，双目失神地看着手中的宝刀。
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挣扎、屈辱……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哐当——！”那把象征着萨摩武士魂的宝刀，清脆地掉落在地。
这是第一声丧钟。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哐当……哐当……哐当……”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这些不可一世的大名，在绝对的实力和无力改变的未来面前，终于扔掉了最后的体面。
他们选择了，活下去。
张大力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掌握。
他再次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柳生宗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柳生大人，现在轮到你了，签了它。”
这一次，柳生宗严再也没有任何挣扎。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二十年的阳寿，挺直的脊梁彻底垮了下去。拿起那支笔，竟感觉有千斤重，手腕抖得像风中残烛。
在所有大名的注视下，他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划在那份纲领的末尾，写下了自己名字。
那字迹，歪歪扭扭，就像遗书。
——幕府辅政，柳生宗严。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彻底瘫在椅子上，双目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
他知道，从笔尖离开纸张的那一刻起，那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日本”，已经死了。
一个新的，作为联盟附庸的“日本行政区”，诞生了。
三天后，日本维新开始。
柳生宗严以幕府辅政的名义，发布了《维新政令》。
废藩置县、收缴兵权、统一货币……每一条规矩，都是要从旧武士阶级身上割下肉。
反抗，如期而至。
几个偏远强藩打出“尊王讨奸”的旗号，集结军队，号称要“清君侧”，诛杀国贼柳生宗严。
但他们的“大军”甚至还没走出自己的领地，就被碾碎了。
由东海联盟训练、换装了联盟制式步枪和线膛炮的“日本国防军”第一师团，在炮击的支援下，发动了闪电攻势。
半个月内，所有叛乱灰飞烟灭。
旧武士所谓的“勇气”和“剑术”，在枪林弹雨面前，根本不够看。一场场不对等的歼灭战，让所有心怀怨恨的武士心头发寒。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国家的天，真的变了。
巴达维亚，东海联盟总部，李云飞放下手中的报告，报告上，是那份签着柳生宗严名字的《共同纲领》原件。
“落子，收官。”
一旁的陈海平，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敬畏与狂热。
从贸易摩擦，到挑动内斗，再到借英国人势力，导演“天火”神迹，最后兵临城下，一纸契约锁死乾坤。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以最小的代价，兵不血刃，便将一个数千万人口的岛国彻底绑上了东海联盟的战车。
“统帅，日本……后续我们该如何消化？”陈海平恭敬地问道。
“消化？”
李云飞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从日本列岛上划过，没有停留，而是径直指向上方更北的库页岛，以及那片名为西伯利亚的广袤冻土。
“海平，你要记住，日本从来不是终点。”
“它只是未来逐鹿天下，必须拿下的一块踏脚石。一个为我们提供廉价劳动力、炮灰兵源、矿产资源，并替我们看守东大门的……前进基地。”
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地图，看到未来那场席卷全球的东西方文明争夺战。
“传令给张大力，维新镇压结束后，立刻启动三项核心计划。”
“户口清查。我要在三个月内，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地，多少矿。”
“文化渗透。所有学校，汉语列为第一必修课。十年之内，我要让日本的下一代，以说汉语、写汉字为毕生荣耀！”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
“英国人以为我们在东边，就顾不上西边。沙俄以为我们困在南洋，就威胁不到远东。”
“他们都错了。”
“从今天起，新时代的棋盘，由咱们来画。游戏的规则，也该由咱们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