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咱们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本地野心家，用咱们的武器和理念将他武装起来，让他去冲击莫卧儿，去撕咬英国东印度公司。让他在印度次大陆上，点起一把足以燎原的大火。”
“谁最合适去执行这个计划？”李云飞一时之间还没想到合适人选。
情报总长递上一份档案：
“沈三，此人对金融、贸易和人心洞若观火。在南洋各邦的布局中，他从未失手，手段灵活，胆大心细，是执刀人的不二人选。”
“好，就是他。”李云飞下了决断。
“命令南洋舰队分遣队，以‘定远号’为旗舰，护送沈三前往苏拉特。告诉他，我要的不是一块殖民地，也不是短暂的商业利益。”
“我要的，是一个能把整个印度次大陆的水，彻底搅浑的棋子！”
“遵命！”
数日后，印度洋的季风，迎来了东方的“启明星龙翔”旗。旗舰船定远号，缓缓驶向那座传说中的黄金之港——苏拉特。
沈三手持一具黄铜单筒望远镜，面无表情地审视眼前的景象。
码头庞大而混乱，挤满了样式各异的商船。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米字旗”与法兰西的“百合花旗”在各自的商馆上空飘扬，泾渭分明，又透着一股火药味。
更远处，莫卧儿帝国总督府的穹顶在湿热的空气中，反射着衰败的金色光芒。
“大人，”一名精干的情报官站在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苏拉特就是一锅沸腾的汤，谁都想往里面扔料，但也怕被烫死。”
沈三放下望远镜，没有回头。
“说说锅里有哪几块肉。”
“是。”情报官迅速摊开一张手绘地图。
“最大的一块，莫卧儿总督，米尔扎·汗。此人极其贪婪，早已是此地的土皇帝，只要给钱，他连德里的皇帝都敢卖。”
“但此人外强中干，是冢中枯骨，可为我等遮风挡雨的牌坊，不可为盟友。”
沈三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次是英国人。实力最强，控制了港口最好的泊位和近半的关税。他们的负责人叫哈里森，一个典型的英国佬，傲慢、务实，视我们为最大的潜在对手。”
“最后一块是法国人。实力稍弱，但更狡猾。他们拉拢本地商人和对英国不满的土邦王公，暗中使绊子。像一群躲在暗处的豺狼。”
情报官顿了顿，手指移向地图边缘，那片代表着内陆德干高原的崎岖山区。
“除了这几块摆在明面上的肉，还有一头……在山里游荡的饿狼。”
“哦？”沈三终于来了兴趣。
“马拉塔人，希瓦吉·邦萨尔。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却已在德干高原拉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自称民族军。”
“他们袭扰莫卧儿的税所，抢劫英国人的商队，神出鬼没，让几大势力都颇为头疼。”
“山里的土匪？”沈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总督和英国人眼里，的确如此。”情报官压低声音，
“但我们的线人说，此子……有枭雄之姿。他仇视一切外来者，无论是德里的莫卧儿，还是海上的泰西人。他心中燃烧的，是建立一个纯粹属于马拉塔人自己王国的野火。”
沈三缓缓转身，目光深邃。
“一个贪婪的牌坊，两个互相撕咬的同行，和一头……渴望撕碎所有人的幼狼。”
他轻轻敲击着船舷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
“联系我们的线人。告诉那头小狼，有位来自东方的朋友，想送他一副……能撕碎老虎的牙齿。”
三日后，苏拉特城外，一处隐秘的芒果庄园。
空气中飘散着成熟果实的甜香和泥土的腥气，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沈三一袭便服，悠闲的品着一杯印度香料茶。
他对面，那个名叫希瓦吉的少年，身形矫健，眼神警惕。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那柄古朴的马拉塔弯刀。
“来自东方的先生。”希瓦吉率先开口，通用语说得字正腔圆，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冒着被总督和英国人发现的风险见我这个山贼，所为何事？”
沈三放下茶杯，笑了，他就喜欢与性格耿直的人打交道。
“希瓦吉将军，雄鹰盘旋于高山，从不屑与地上的豺狗为伍。在我看来，你不是山贼，而是这片高原的雄鹰。”
希瓦吉眼神一凝，但没有说话。
“我们东海海洋联盟，和将军一样，也不喜欢那些仗着船坚炮利，就对他国指手画脚的人。”
沈三语气平淡，顿了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们想和将军交个朋友。顺便，为将军的正义事业，提供一点小小的支持。”
“支持？”希瓦吉的眉毛挑了一下，“金银？还是粮食？”
“都不是。”
沈三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身后的随从捧上两个狭长的木盒，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
“送给将军的见面礼。”
希瓦吉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但更多的是好奇。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亲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咔哒。”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属于钢铁和机油的独特气味飘了出来。
一柄造型奇特的步枪静静躺在红色绒布上。枪身线条流畅，由紫檀木和黄铜构成。它没有火绳，没有繁琐的通条，只有一个位于枪膛后部的、结构精密的金属枪栓。
希瓦-吉身边的亲卫，都是识货的战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火枪。
希瓦吉的目光也被死死吸引住了，他伸出手摸索着，感受着枪身的冰冷与沉重。
沈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此枪名为后羿。无需火绳，无需前膛装填。拉动枪栓，填入弹药，即可击发。一个熟练的士兵，一分钟可以射击十次以上。”
“十次？”希瓦吉的亲卫失声惊呼。他们最精锐的火枪手，用老式的火绳枪，一分钟能打响两次，已经是极限！
沈三没有理会他的惊诧，又示意打开第二个盒子。
里面是一具结构更加精密的黄铜望远镜。
“此物，名曰千里眼。”
沈三将望远镜递给希瓦吉：“将军请看庄园外那座山丘。”
希瓦吉将信将疑地举起望远镜。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透过那片小小的镜片，数百米外山丘上的一块岩石，被瞬间拉到眼前！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岩石上停着的一只蜥蜴，以及它鳞片上细微的纹路！
这种将“距离”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现在，”沈三凑近了，压低声音，“请将军用这千里眼，看着那块岩石。”
他拿起那支“后羿”步枪，动作行云流水。
拉栓，一枚黄澄澄的子弹被送入枪膛。
推栓，上膛，击中目标。
整个过程，全程不过两息时间。
他没有瞄准太久，对着那个方向，直接扣动了扳机。
没有传统火枪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弥漫的硝烟，只有一声清脆短促、如同鞭子炸响的“啪”！
希瓦吉从望远镜中，看到那块坚硬的岩石，猛然炸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碎石四溅！
“这……这......”
周围一片死寂，庄园里只剩下风吹过芒果叶的沙沙声。
希瓦吉缓缓放下望远镜，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双眼因为震撼与渴望，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盯着桌上那支神器，又猛地抬起头，看向沈三。
“沈先生！”
他连忙站起身，不再自称“我”，而是用上了敬语“希瓦吉”，对着沈三行了一个印度的大礼。
“您……和您背后伟大的东海海洋联盟……需要希瓦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