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和秘鲁也签了一堆大单,整个南美洲,仿佛一夜之间醒了。
陈翰笙走出会议室,来到阳台。赵铁跟在后面,递给他一根烟。
“头儿,这次真把美国人打疼了。”
“疼?”陈翰笙点燃烟,“这才哪到哪。”
他看着远处的天空。
“南美这把火,才刚点着。华尔街亏了五十亿,白宫估计正在摔杯子。”
赵铁乐了:“那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下一步……”
陈翰笙吐出口烟。
“把阿根廷的钢铁厂建起来。”
“有了钢铁,工业化才算真正开始。”
楼下,佩德罗、老王、佩德罗他们正在跟巴西代表团介绍化肥生产线。
佩德罗穿着工装,腰板挺得笔直,说起技术细节头头是道。
三个月前的混混,现在是受人尊敬的技术骨干。
陈翰笙看着这一幕,嘴角上扬。
这就是他想要的,不光要赢,还要让底层人也能抬起头。
布宜诺斯艾利斯,钢铁厂。
早上七点半,老王就站在高炉前了。
他盯着温度计,手指敲着控制台边缘,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师傅,温度上来了。”佩德罗跑过来,嗓子都喊哑了,“一千四百八十度。”
“不够。”老王没回头,“至少一千五百二。差二十度,钢水就是废渣。”
佩德罗咽了口唾沫。
他跟着老王干了三年,见过这老头骂人,见过他抽烟,但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
今天是阿根廷第一次大规模出钢。
成了,阿根廷就有了自己的钢铁工业。
败了,这三年的投入全打水漂,总统府那边的压力能让人喘不过来气。
“老王,总统来了。”魏地拉的副官小跑过来。
老王这才转身。
魏地拉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袖口的标签都没撕。他站在车间门口,汗从额头滚下来,顾不上擦。
“总统先生。”老王走过去,递了条毛巾。
“王师傅。”魏地拉接过毛巾,没擦,攥在手里,“能成吗?”
“不知道。”
魏地拉一愣。
“炼钢这事,”老王点了根烟,“七分技术,三分运气。我把技术教给他们了,剩下的,看老天爷。”
魏地拉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那就看老天爷吧。”
八点整。
鼓风机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疼。
温度计指针跳到一千五百二。
“可以了!”老王摘下烟,用脚碾灭,“总统先生,按那个红色按钮。”
魏地拉走到控制台前,手悬在按钮上方,停了一秒。
然后按下去。
“轰!”出铁口打开。
一股赤红色的液体冲出来,那颜色亮得刺眼,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都在扭曲。
钢水流进模具,发出“嗤嗤”的声响,白色的蒸汽腾起来,整个车间像被蒸笼罩住。
“钢水出来了!”
“真出来了!”
工人们喊起来,有人把安全帽扔到天上,有人抱在一起跳。
佩德罗站在原地,看着那股红色的钢水,眼眶发热。阿根廷,终于能自己炼钢了。
魏地拉站在控制台前,一动不动。
他摘下眼镜,用工装袖子擦了擦镜片,又戴上。
然后又摘下来,再擦一遍。
老王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总统先生,别擦了,镜片要被你擦花了。”
魏地拉转过头,眼睛红红的:“王师傅,我们有钢了。”
“嗯,阿根廷的工业化开始了。”
魏地拉深吸一口气,把眼镜塞进口袋,走到工人中间,一个一个握手。
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冲进来,镜头对准那股流淌的钢水。
直播信号传到全国。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酒馆里,工人们举起酒杯。
潘帕斯草原的农场里,老农民放下锄头,盯着收音机。
科尔多瓦的纺织厂里,女工停下手里的活,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欢呼声。
阿根廷,第一炉钢水。
半年后。
潘帕斯草原,清晨六点。
佩德罗开着红色的“东海号”拖拉机,发动机“突突突”响,震得座椅都在抖。
他点了根烟,眯着眼看远处的麦田。
金黄色,一大片,风吹过来,麦穗摇晃,像波浪。
半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他那时候还在化肥厂当车间主任,一个月工资一百二十美元,攒了五年才买了辆二手车。
后来厂里搞股份制,工人可以用工龄换股份。他换了百分之二的股份,每年分红。
去年分了八千美元。
他拿着这笔钱,买了这块地,又贷款买了两台拖拉机,租了联合收割机。
现在,他是农场主。
“爸!”
一个小男孩从拖拉机后面钻出来,手里拿着个冰激凌,舔得满嘴都是。
“小兔崽子,怎么又跑上来了?”佩德罗笑骂一句,“妈妈知道吗?”
“妈妈让我给你送冰激凌。”小男孩递过来一根,“她说你干活太热。”
佩德罗接过来,咬了一口:甜的。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片草原上,他跟着父亲放牛。
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更别说冰激凌。
父亲说,咱们阿根廷啊,地是好地,就是被外国人控制了,粮食卖不上价,机器买不起,永远翻不了身。
现在不一样了。
钢铁厂的钢,做成了拖拉机、收割机。
化肥厂的肥料,让麦子产量翻倍。
粮食多了,牛肉也多了,价格降下来,老百姓吃得起了。
“爸,这麦子是咱们自己种的吗?”小男孩问。
“对啊。”
“那化肥呢?”
“还是咱们自己造的。”佩德罗笑了,“你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老师说,”小男孩认真道,“以前阿根廷什么都要买外国的,现在我们自己能造了,这叫工业化。”
“你老师说得对。”
佩德罗熄了烟,发动拖拉机。
远处,十几台联合收割机在田里作业,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发亮。
同一天,布宜诺斯艾利斯,总统府,授勋仪式。
老王站在台上,浑身不自在。
他穿着一套西装,领带被副官硬塞进领子里,勒得他脖子发红。
“能不能不穿这个?”他小声问。
“不行。”副官压低声音,“总统亲自给您授勋,您得穿正式点。”
“我平时穿工装不也挺正式吗?”
副官没接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魏地拉走上台,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质勋章,上面刻着齿轮和麦穗的图案。
“阿根廷工业之父勋章。”魏地拉念出这几个字,然后看向老王,“王先生,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阿根廷。”
老王挠了挠头:“总统先生,我就是个教技术的,您这话太重了。”
“不重。”魏地拉摇头,把勋章挂在老王胸前,“三年前,我们连一颗螺丝钉都要进口。美国人说,你们只能卖牛肉,其他什么都别想。”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那时候想,他们说得对,阿根廷可能真的没希望了。”
“后来您来了,带着图纸,带着技术,带着一群愿意教我们的工人。”
“您在钢铁厂住了三个月,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
“您骂过我们的工人,说他们懒,说他们笨,但您还是一遍一遍教。”
“您把一座钢铁厂,从图纸变成了现实。”
魏地拉说完,朝老王深深鞠了一躬。台下,三千名阿根廷工人齐刷刷起立,掌声雷动。
佩德罗站在第一排,拍得手掌发红。
除了兼任化肥厂车间主任,他现在还是钢铁厂的炼钢班长,一个月工资三百美元,抵得上以前在码头干半年。
他看着台上的老王,想起半年前那个在脚手架上骂他的老头。
“你这焊得什么玩意儿?重焊!”
“这温度都控制不好,还想炼钢?滚去重新学!”
那时候觉得这老头太凶。现在觉得,这老头是真的好。
老王站在台上,听着掌声,有点不好意思。
他摘下勋章,看了看,又挂回去。然后开口:“其实我没总统说得那么好。”
台下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