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刚刚拿下的巴拿马运河区地图上，猛地聚焦到了那份来自柏林的电报上。胜利的喜悦，仿佛被这一下彻底敲碎。
李云飞靠在椅背上，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位心腹重臣的脸。
郑芝凤亲自上前，将译文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一个被英格兰银行家和皇家海军锁链束缚的世界，需要新王……德意志的无敌陆军与东海联盟的无敌舰队，是上帝赐予时代，砸碎旧秩序的铁锤……我，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向你发出邀请，让我们一同加冕为王！】
译文念完的瞬间，作战室再次热闹起来了！
“天赐良机啊！”
萧云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他那张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血管贲张，几步冲到世界地图前，眼里充满了狂热。
“统帅，德国人有世界上最强的陆军！只要开战，他们就能把英、法、俄死死按在欧洲那片泥潭里动弹不得！”
他的指挥棒带着风声，一下下“笃笃笃”地狠狠敲在地图上！
“届时，从马六甲到苏伊士！整个亚洲，乃至半个世界！将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我们的舰队！”
“我们甚至不用去欧洲填人命！只要切断英国佬在亚洲所有的橡胶、石油和锡矿！不出一年，皇家海军就得在港口里集体趴窝！统帅，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未来一百年的世界霸权！我们必须上桌！”
“赌？”
一个清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少壮派军官的头顶。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郑芝凤正慢条斯理，走到了另一幅经济数据地图前。
“萧将军，打仗不是赌博，是算账。”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一片代表着工业产值的色块，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德国人，年产三千万吨钢。英法俄加起来，是五千万吨。而我们呢？”
他顿了顿，指尖在联盟本土那片小小的区域上轻轻一点，“我们去年，拼上了一切，刚刚摸到一千万吨的门槛。”
“跟德国人结盟，就等于把我们这台刚刚预热的发动机，绑在协约国那台五倍于我们的战争机器上，玩一场迎头对撞。萧将军，请问我们拿什么去撞？”
萧云帆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郑芝凤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更致命的是，我们七成的贸易要走海路。一旦开战，皇家海军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封锁印度洋。”
“到时候，我们得到的，是德国人一张画在地图上的‘霸权’空头支票，而我们失去的，是整个联盟赖以生存的全球贸易网，和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发展时间！”
他走回桌边，微微躬身，给出了结论：
“所以，我坚决反对结盟！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中立！向两边卖军火，卖物资，发战争财！等他们打到尸横遍野，国库空虚，我们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去他们的尸体上，捡起那顶没人戴得动的皇冠！”
“你这是懦夫！”萧云帆怒吼道，“等他们打完，我们也会被胜利者清算！”
“那是政治的艺术，不是莽夫的对决！”郑芝凤毫不退让。
“够了。”
李云飞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两个重臣瞬间闭上了嘴。
整个作战室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就在这时，作战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名情报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冲到李云飞面前，压低声音，用蚊子般的音量急速汇报：
“统帅，英国……英国人的船来了！远东特使查尔斯·艾略特爵士，搭乘伪装医疗船，刚刚秘密入港！他……他请求，立即与您会面！”
“英国人？”萧云帆一愣。
郑芝凤眉头微蹙，他也想不通英国人次来的目的。
当晚，巴达维亚总督府。
查尔斯·艾略特，这位曾经代表着大英帝国，用鸦片和炮舰在中国沿海耀武扬威的老牌殖民贵族，此刻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但端着红茶的手，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坐在他对面的李云飞，神态轻松，仿佛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老友。
“说出你的价码吧，爵士。”李云飞晃了晃杯中的红茶，开门见山。
艾略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诚恳。
“尊敬的统帅阁下，我代表日不落帝国，为和平而来。”
“我们，承认东海联盟在东亚及南太平洋的一切利益。包括……在日本的特殊地位，以及在巴拿马运河区的，独家承建与运营权。”
此言一出，陪坐在一旁的萧云帆和郑芝凤，呼吸同时一窒！
这等于英国人承认了联盟在东亚的霸主地位！
艾略特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加码：
“同时，为表诚意，女王陛下政府，愿将科伦坡港……转让给贵方。”
萧云帆顿时一愣，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艾略特。科伦坡港，那个扼守世界咽喉的皇家海军基地？
“并由英格兰银行，提供一笔……一亿英镑的无息贷款，支持联盟的工业发展。”
一亿英镑！郑芝凤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也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艾略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底牌。
“我们只有一个请求。”他身体前倾，几乎是在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希望联盟，能在这场欧洲的冲突中，保持‘善意的中立’。”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当然，东海联盟的商船可以继续与协约国进行贸易。但……任何试图向我们的敌人输送物资的船只，皇家海军将不得不……将其击沉。”
终于图穷匕见。这是用黄金和利益堆砌起来的阳谋，一个甜蜜的陷阱。
李云飞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极有韵律的“哒、哒”声。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
一边，是德意志许诺的铁血霸权。另一边，是不列颠奉上的黄金镣铐。
李云飞的目光，穿过面前卑微的英国特使，仿佛看到了伦敦、柏林、巴黎、华盛顿……无数双眼睛，都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厅里，等待着他的最终宣判。
这个世界，将走向何方？
英国特使查尔斯·艾略特爵士，被客气地“请”去休息后，会客厅里压抑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统帅！”萧云帆再也按捺不住，他双眼放光，兴奋地来回踱步，
“英国人疯了？科伦坡港，那可是科伦坡港！扼住马六甲的咽喉，再加上一亿英镑，我们还赌什么？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在他看来，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拿到科伦坡港，联盟的舰队就能彻底锁死整个东南亚，将势力范围直接推进到印度洋。至于那个所谓的“善意中立”，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日后再做计较。
“横财？”郑芝凤摇了摇头，
“萧将军，你看的是科伦坡港，是那一亿英镑。但我看到的，是一副用黄金打造的，名为‘善意’的镣铐。”
他走到李云飞身边，沉声道：“统帅，英国人这一手，比德国人的结盟邀请歹毒百倍。”
“德国人是拉着我们一起去死，简单粗暴。而英国人，是要我们自断经脉，做他们的附庸！”
郑芝凤一针见血：“所谓善意的中立，就是只准我们跟协约国做生意。我们所有的工厂，生产的物资，都将成为他们战争机器的一部分。辛辛苦苦建立的全球贸易网，将被迫为他们服务。”
“可那是科伦坡港……”萧云帆的气势弱了下去，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那个诱惑实在太大。
“用战略自主权，去换一个港口？”郑芝凤反问，“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