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一个安哥拉联盟的新兵被人从树上拽了下来,被抹了脖子。
紧接着,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十几个白人从丛林里冒出来,穿着罗德西亚军队的迷彩服,端着自动步枪。
罗德西亚侦察兵。
红队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倒下七八个。
剩下的人吓破了胆,扔下枪就跑。
“站住,都站住!”
卡洛斯端起枪,对着天上开了一枪,溃散的人停下脚步。
“想活命的,跟我来!”
卡洛斯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钻进了一片灌木丛。
罗德西亚人追了上来。
卡洛斯边跑边观察地形。他在丛林里打了八年仗,对这种环境太熟了。
前面有条小溪,溪边有片竹林。
“穆昆达!”
“到!”
“带三个人,去溪边挖陷阱!用竹签!”
“是!”
“其他人跟我来!”卡洛斯带着人绕了个圈,从侧翼包抄。
罗德西亚人追得很猛,根本没注意脚下。
“啊——”
一个白人踩进陷阱里,竹签从脚底板穿了上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有埋伏!散开!”罗德西亚人的队长大喊起来。
就在这时,卡洛斯从树上跳了下来,工兵铲狠狠拍在队长的脑袋上。一铲子下去,那名队长倒地不起。
红队的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跟罗德西亚人扭打在一起。
双方都是老兵,动作又狠又准。
卡洛斯抢过队长的步枪,对着最近的白人就是一梭子。
战斗持续不到五分钟。
十二个罗德西亚侦察兵,死了九个,剩下三个受了伤,往丛林深处逃了。
红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二十几个人,只剩下八个。
卡洛斯靠在树上,喘着粗气,胳膊中了一刀。
穆昆达跑过来,撕下衣服给他包扎:“排长,咱们赢了!”
“赢?”卡洛斯推开他,“死了十几个兄弟,这叫赢?”
他站起来,看着地上那些尸体。
有安哥拉联盟的,有安哥拉人民运动军的,也有安哥拉解放阵线的。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
“把他们埋了,都是安哥拉人。”
演习进行到第十五天。
卡洛斯带着剩下的六个人,已经走到了丛林深处。
六个人里,三个安哥拉联盟的,两个安哥拉人民运动军的,一个安哥拉解放阵线的。
半个月的生死与共,谁也不再提派系的事。
这天下午,他们在河边遇到了蓝队。
对方有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个安哥拉人民运动军的上尉,叫恩东戈。
卡洛斯认识他。
去年在罗安达开会,两人因为地盘问题吵了一架,差点动手。
现在,两队人在河边对峙。
恩东戈端着枪,盯着卡洛斯:“把旗帜交出来。”
卡洛斯把枪口对准他:“有本事就来拿。”
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河边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一条黑色的蛇从灌木丛里爬出来,足足两米多长,三角形的脑袋,吐着信子。
黑曼巴。
非洲最毒的蛇,被咬一口,十分钟内必死。
卡洛斯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黑曼巴在两队人中间爬行,最后停在了恩东戈脚边。恩东戈脸色发白,一动不敢动。
蛇抬起头,盯着他。
“别动……”卡洛斯压低声音。
就在黑曼巴准备发起攻击的瞬间,卡洛斯脚下一蹬,整个人横着撞过去。
一把把恩东戈推开,蛇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
“排长!”
穆昆达惊呼。
卡洛斯能感觉到毒液正在顺着血管往上走,小臂开始发麻。
他想都没想,拔出匕首,对着伤口下方就是一刀。咬着牙,把被咬的部分剔出来。
然后解下皮带,用力扎住伤口上方。
所有人都看呆了。
蓝队的人,红队的人,全都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恩东戈愣了几秒钟,冲过来,撕下自己的衣服,帮卡洛斯重新包扎伤口。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卡洛斯靠在树上,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他喘了几口气,说:“因为……演习是假的……咱们都是安哥拉人,这是真的。”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卡洛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易担架上。担架是树枝和藤条编的,下面垫着几件军装。
抬担架的人有四个,两个是红队的,两个是蓝队的。
恩东戈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两面旗帜——红队的和蓝队的。
“醒了?”穆昆达凑过来,“吓死我了,你昏了三天。”
“三天?”卡洛斯的声音嘶哑,“现在到哪了?”
“快到河谷了。”
“旗子呢?”
“在这。”恩东戈回头,举了举手里的旗帜,“红队蓝队合并了。从今天起,咱们是一队的。”
卡洛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伤口都在疼。
一个月后,演习结束。
三千人,只有一千一百六十二人走出了丛林。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没有一个人说派系的事。
林远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这支队伍。
赵铁在旁边低声说:“老大,统计出来了。死亡一百零三人,其中四十二人是遭遇野兽,三十七人是遭遇罗德西亚和南非的渗透小队,剩下的是意外。”
“另外,重伤不能继续服役的,四百多人。”
林远点点头:“记录在案,抚恤金加倍。”
“是。”
“那个叫卡洛斯的呢?”
“在医务室。”赵铁翻开记录本,“毒虽然清了,但右臂肌肉坏死,已经废了。医生说以后可能连端枪都费劲。”
林远沉默了几秒钟:“让他来见我。”
下午,林远在办公室见到了卡洛斯。
他的右臂吊在绷带里,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眼神还是很亮。
“报告!红蓝联队排长卡洛斯,前来报到!”
“坐。”林远指了指沙发。
卡洛斯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手臂怎么样?”
“医生说废了,不过我还有左手。”
林远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不知道。”
“因为你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让那些士兵明白,部落和派系,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卡洛斯低下头,没说话。
“安哥拉国防军第一混合旅,需要一个副旅长。我推荐你。”
卡洛斯猛地抬起头:“可是我的手……”
“副旅长不需要上战场。”林远打断他,“副旅长需要管理部队,需要让那些来自不同派系的士兵团结在一起。”
“这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
卡洛斯愣了几秒钟,随即站起来,敬了个礼。
“是!”
三个月后,卡宾达油田第一口井,正式出油。
安哥拉在首府罗安达,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总统府前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内图、罗贝托、萨文比三个人站在台上,对着镜头挥手。
萨文比穿着新做的西装,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特意走到话筒前讲了十分钟的话,全是团结、进步、未来之类的套话。
罗贝托戴着金丝眼镜,始终面带微笑,眼睛一直在看台下的人群,像是在数有多少人来捧场。
内图的脸色不太好。他知道,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当天晚上,总统府,小会议室。
只有四个人——内图、罗贝托、萨文比,和林远。
林远把一份财务报表推到桌子中央:“第一批石油收益,一千二百万美元。”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份报表上。
一千二百万美元,这可不是小数目。
整个安哥拉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三千万左右。这一口井,就顶了全国四成的收入。
“按照协议……”林远敲了敲桌子,“40%用于国家建设,也就是四百八十万,修路、建学校、建医院。”
“30%用于国防开支,三百六十万,用来养国防军,买武器。”
“剩下30%,也就是三百六十万,由你们三方分配。”
三个人都没说话,但呼吸明显急促了。
三百六十万美元,平分是不可能的,那该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