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凤轻笑一声，将银勺轻轻放在茶碟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元帅阁下，恕我直言，现在的德意志帝国，还有资格和我们谈代价吗？”
保罗的身体猛然一僵，脸色涨红，那是被羞辱的愤怒。他桌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当场发作。
但郑芝凤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话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冷：
“西线，士兵的口粮里已经开始掺木屑了，这是事实吧？”
“东线，你们看似赢了，但每天有多少士兵被游击队拖进森林和沼泽，再也没回来？”
“还有国内，基尔港的水兵在看什么书，需要我提醒您吗？那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据说很受欢迎。”
兴登堡的怒火瞬间熄灭，他颓然靠在椅背上，
“所以，你们也想和英法一样，来分食帝国的尸体？”
“不。”郑芝凤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没有像兴登堡预想的那样，掏出一份割地赔款的屈辱条约。恰恰相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文件夹的封面上，一行烫金的德文标题：《关于战后德意志经济重建与全面工业合作》
保罗元帅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不认识这些自己熟悉的字母。
经济重建？工业合作？
这不是战败国该有的待遇。这……是什么陷阱？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翻开第一页。
“东海联盟将向德意志提供总额五亿联盟元（约合二十亿马克）的十年期无息贷款，用于恢复鲁尔区工业生产……”
兴登堡的呼吸陡然一滞！
无息贷款？五亿联盟元？这笔钱足以让德国一半的工厂重新点火！
他颤抖着手，翻到第二页。
“东海联盟将向德意志，全面开放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矿产、石油、木材等所有战略资源。采购价格，将低于贵国战前从瑞典进口铁矿石价格的30%……”
比战前还便宜三成的战略资源！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德意志的工业机器不仅能恢复，甚至能比战前运转得更恐怖！
他像个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疯狂地向后翻阅。
共享部分民用电力技术标准……协助升级港口与铁路系统……
每一条，都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注入德意志这具濒临死亡的躯体！每一条，都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善意”与“仁慈”！
这哪里是战胜国对战败国的条约？这分明是一份……一份近乎于馈赠的盟约！
看完后，保罗猛然抬起头，满脸疑惑不解：
“这……不可能……”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面对保罗元帅那充满恐惧与不解的眼神，郑芝凤的笑容依旧温和。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德意志帝国，必须放弃所有海外殖民地。这些地区的未来，将由新成立的‘国际和平委员会’进行管理。当然，您应该能猜到，委员会的领导，会由我们联盟代表出任。”
保罗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是要剥夺德意志最后的颜面。但相比那份计划书的诱惑，这个代价……似乎可以接受。
郑芝凤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德意志必须全面融入我们主导的‘东亚-欧陆经济共同体’。这意味着，从今往后，贵国所有新建铁路的轨距、所有工厂的电力规格、所有核心工业品的生产标准……都必须与我们一致。”
保罗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这一条的恐怖之处！
这不是经济合作，这是经济吞并！一旦接受，德意志的工业血脉，将彻底与东方那条巨龙的血脉相连。想要挣脱，除非自断筋骨！
可郑芝凤还没说完，他缓缓伸出了第三根。
“在即将召开的日内瓦和会上，以及所有‘战后世界新秩序’的议题上，德意志帝国代表团，必须与我们东海海洋联盟代表团的立场……保持一致。”
至此，保罗元帅终于明白了：
东海联盟不想要德意志的土地，不想要德意志的赔款，甚至不在乎那点“帝国”的虚名。
他们想要的，是德意志的工业！是德意志的未来！
他们要将这个欧洲最强大的工业心脏，拆下来，清洗干净，然后一丝不差地，安装到他们那辆正向着未知未来疯狂奔驰的东方战车上！
这哪里是和平条约？
当晚，无忧宫，德皇威廉二世的书房，灯火彻夜未熄。
这位骄傲的霍亨索伦王朝的君主，无力地瘫坐在皇座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份来自东方的“和平方案”。
他的面前，清晰地摆着两条路。
一条，是通往凡尔赛宫的屈辱之路。走上那条路，德意志将被彻底瓦解，民族的脊梁会被打断，背负上百年都还不清的债务，永世不得翻身。
另一条，是通往日内瓦的合作之路。走上那条路，德意志将失去帝国荣光。但……民族元气得以保全，工业血脉得以延续，人民能吃上面包，国家能避免分裂。
荣耀地死去，还是换一种方式，成为世界霸主的一部分。
许久，在一声充满了不甘与疲惫的叹息声中，威廉二世拿起了那支象征着皇权的御用钢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告诉那个东方人……”
“德意志……接受和平。”
三天后，一列挂着东海联盟旗帜的专列，缓缓驶离柏林。
荷属东印度，巴达维亚，联盟总督府。
李云飞放下手中的电报，柏林的尘埃落定，并未让他的表情有丝毫放松。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越过已经暗淡下去的欧洲版块，径直落在了大洋彼岸那片生机勃勃的新大陆上。
“德意志是一头疲惫的老狮子，虽然爪牙犹在，但内脏已经腐朽。但美利坚不一样。”
李云飞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华盛顿”的位置上。
“它是一头精力旺盛、自以为是天命主角的幼虎。它没有旧世界的历史包袱，却有新大陆的无限资源。它一手拿着橄榄枝，一手拿着工业生产报表，满心以为自己是来给旧世界收拾残局、制定新规则的救世主。”
他转过身，看向刚回来不久的萧云帆。
“云帆，对付这样的对手，你只派一个使者，带一份秘密协议去，是没用的。它会认为你在搞旧帝国主义的肮脏交易，反而会激起它的警惕和优越感。”
萧云帆心领神会：“您的意思是，对付美利坚，不能用密谋，而要用阳谋？”
“没错，你不能只告诉它比它强。必须在它最骄傲、最自信的舞台上，用它看得懂、却又无法理解的方式，把它所有的底牌，都打成废牌。”
“咱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它心服口服，甚至……心生向往。”
李云飞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另一份早已拟定好的计划书，封面赫然写着——《新世纪全球发展博览会计划》。
“德意志看重的是生存，所以我们给他们贷款和资源。而美利坚看重的是什么？是未来！他们自诩为未来的灯塔。”
他将计划书递给萧云帆。
“那咱们就把未来，打包成一个商品，在日内瓦，在全世界面前，公开展览，明码标价。”
“不谈殖民地，不谈势力范围。咱们就谈，如何让农民一天耕种一百英亩土地，如何让城市亮起不夜的灯火，如何让天堑变通途，如何让瘟疫和饥饿成为历史。”
萧云飞迅速翻阅着计划书，从拖拉机到民用柴油发电机，从鲲鹏飞艇的运输能力到无线电定位技术……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我明白了，您是要把这场瓜分旧世界赃物的和会，变成一场……新世界的招商引资大会。谁能带领世界走向繁荣，谁才有资格制定规则。”
“美利坚自以为是裁判，您却要掀了桌子，告诉所有人，我们才是下一场游戏的发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