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白宫。
“骗子！强盗！他们怎么敢？”
美利坚总统将手中的《华盛顿邮报》撕得粉碎，报纸头版上，是甄顾与费萨尔握手的照片。
他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全世界都知道，那片沙漠下面流淌的是什么，那是未来世界的血液。
而现在，主动脉被那条东方的巨龙，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条约签署的墨迹未干。
甄顾站在宫殿的露台上，俯瞰着下方庆祝的人潮。费萨尔正在发表演说，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就在这时，一名“影子”部门的特工，快步穿过人群，低着头走到他身后。
“‘沙狐’先生，巴达维亚急电，最高级别。”
一份用红色密封的文件夹，递到了甄顾手上。
他拆开，抽出电报纸。
只看了一眼，他那张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凝重。
电报上，只有两行字。
“奥斯曼帝国……崩溃。”
“沙皇俄国……革命。”
特使看到密信后，脸色变得煞白。
看着下面依旧在为“独立”而狂欢的人群，甄顾收回目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棋盘，刚刚被掀翻了。
而东海联盟，必须成为那个重新摆放棋子的人。
特使还在为那两行字而心神不宁，喃喃自语：“天……塌下来了。”
“不，不是天塌了。”
甄顾将电报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语气异常平静，“是地基松了，旧房子要倒，新房子才有地方盖。”
他的目光越过灯火辉煌的城市，投向遥远的北方和欧洲大陆。
“两个火药桶同时爆炸，接下来，欧洲那些老牌帝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去，争抢尸体上的腐肉。一场席卷整个旧大陆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特使愕然地看着他：“那我们……”
“我们？我们就在火场外面，卖水，卖铁锹，卖防火服。谁出的价高，就卖给谁。”
他转过身，对特使郑重地说道：“请立刻回电李统帅。我的建议是八个字——‘武装中立，坐收渔利’。”
“我们不参与他们的分赃游戏，但要成为所有玩家都离不开的军火商和供应商。用他们的战争，来喂饱我们的工厂；用他们的鲜血，来浇灌我们的黄金树。”
这番话，让特使从脊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被誉为“沙狐”的男人，他的战场，从来不只是一片沙漠。
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棋盘。
果然，事情正如甄顾所料。
奥斯曼与沙俄的崩塌，点燃了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英、法、德、奥匈等旧日列强，为了争夺中东的石油、巴尔干的通道和东欧的广袤土地，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绞杀战。
而东海联盟，在最高统帅李云飞的决断下，完美执行了“武装中立”的国策。
当欧洲的工厂在炮火中化为废墟，联盟的工厂却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
联盟的“龙牙”步枪和“雷公”火炮，出现在战场上每一个角落，唯一的区别只是买家不同。
东海联盟的商船挂着中立的龙旗，冒着被潜艇击沉的风险，将罐头、药品、钢铁、燃油……一切战争所需之物，高价卖给每一个愿意支付黄金的交战国。
战争打了四年，欧洲流干了整整一代人的血，打成了一片废墟。
东海联盟，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资本和工业的原始积累。全世界的黄金，像潮水一样涌入巴达维亚的大金库。
它成了无可争议的——世界工厂。
战争结束，世界需要重建。联盟的地位更加超然。
而当年那个在大马士革运筹帷幄的“沙狐”甄顾，也早已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他被调回联盟总部，执掌新成立的全球战略情报总局。他和他麾下的无数特工，成为了联盟深入全球的眼睛和耳朵。
棋盘已经从军事转向了经济与金融。
这个新战场的主帅，不再是甄顾。而是那个始终坐镇中枢，引领着整个联盟穿过惊涛骇浪的男人——李云飞。
这一天，甄顾拿着一份刚刚从北美传回的加密文件，敲响了最高统帅府的门。文件不厚，却让他这位见惯风浪的情报首脑，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统帅，”他将文件放在李云飞的桌上，神情严肃，“美利坚那边，有点不对劲。”
李云飞抬起头，目光从一份关于联盟第三季度工业产值的报告上移开。他接过文件，看着上面一个个疯狂增长的信贷数据和股票指数，眼神犀利起来。
“狂欢么……”
“不，是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清晨六点，港务总长周海安的眼皮就在狂跳。
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第三杯苦咖啡，视线越过下方钢铁丛林般的码头，投向海天尽头。
那里，一艘悬挂着龙旗的万吨巨轮正在缓缓靠港。
这是本月第十二艘从美洲返航的超级货轮。但和以往不同，这艘船的吃水线高得有些刺眼。
“空的？”周海安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不可能。
如今的东海联盟，就是世界工厂。联盟的“龙骧”拖拉机在阿根廷的潘帕斯草原上耕作，“盘古”发电机点亮了开罗的夜晚。
全世界都在用真金白银，甚至抵押未来的矿山和港口，来换取东海联盟的工业品。
按理说，每一艘出去的船，都该满载着黄金、原材料、农产品回来。
可现在，船是半空着回来的。运回来的，只有一箱箱锁在特制保险柜里的……美洲证券和债券。
“一堆废纸。”周海安烦躁地摁灭了雪茄。
桌上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是财政总长办公室的专线。
“老周，来最高统帅府开会。现在，立刻。”电话那头的声音短促而压抑。
周海安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出事了。
半小时后，东海联盟最高经济会议。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东海联盟经济体系的巨头们——财政总长、联盟银行行长、五商司司长……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份文件，但没人翻动，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云飞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他没看任何人，只是静静看着桌上那份最新的全球经济分析报告。
报告的数据很诡异。
联盟对全球的工业品出口，在连续五年超过30%的爆炸性增长后，这个季度，增长率首次跌破了5%，甚至有几个关键领域出现了负增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洋彼岸。
“美利坚合众国，国民生产总值同比增长40%，股市指数翻了一倍，信贷总额……是去年的五倍。”
财政总长陈康年的声音沙哑，他指着报告上那个夸张的数字，脸色难看，
“统帅，各位，美国人疯了。”
“他们发明了一种叫‘分期付款’的魔鬼契约。”一名来自北美分部的年轻情报官补充道，他显得有些紧张，
“不需要储蓄，只需要一个签名，就能把汽车、收音机搬回家。整个北美大陆都为此陷入了狂热，他们称之为‘咆哮的二十年代’！”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
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联盟元老，前财政总长，如今执掌联盟世界开发银行的郑海森。
他已经年近七十，是跟着李云飞打天下的元老之一，威望极高。
郑海森敲了敲桌子，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李云飞身上。
“统帅，时代变了。我们固守着‘实业兴邦’的老黄历，是不是太保守了？”
“美国人向我们展示了另一条路——用金融，用消费，来驱动繁荣！这比我们吭哧吭哧卖拖拉机，来钱快多了！”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煽动力，立马引来一片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