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东海联盟总部。
李云飞看着手里的战报，再看着一份沉甸甸的伤亡名单，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将东海海洋联盟，彻底推向了世界大战的漩涡中心，再无退路。
“传我命令！”
“自今日起！东海海洋联盟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李云飞的命令，在整个巴达维亚激起了剧烈的回应。
“全面战争状态”的命令下达后，联盟总督府彻夜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与电报油墨混合的味道，无数军官与文员行色匆匆，一份份紧急动员令，从这里发往联盟控制下的每一座港口与岛屿。
李云飞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不夜城。马六甲的胜利战报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民众在狂欢，庆祝这场史诗般的胜利。
但只有他知道，那份冰冷的伤亡名单背后，是多么沉重的代价。
“总指挥，”
南洋总督陈海平轻步走入，他刚从作战会议室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您该休息一下了。”
李云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欧洲那边有什么反应？”
“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陈海平递上一份文件，
“马六甲的惨败，像一记重锤彻底砸醒了巴黎的政客。他们引以为傲的联合舰队被打成了海上棺材，这消息比我们自己的船跑得还快。”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解气般的快意。
“现在，轮到他们恐惧了。这份电报，一个小时前刚刚破译。”
李云飞这才转过身，接过了那份电报。
正是来自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印度半岛殖民地总督保罗·杜美的密电。
当他看到电文中谦卑到极点，甚至带着哀求的措辞时，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缓缓舒展开。
一个多月前，他们的战舰还想把我们送进海底。现在，却想请我们当他们的‘保护者’？
这，就是胜利的果实。
“总督阁下，法国人快顶不住了。”陈海平见状，立刻补充道。
“他们在欧洲西线被德国人打得喘不过气，殖民地的精锐早就抽调一空。现在，整个安南（越南）北部的起义军已经连成一片，兵锋直指西贡和海防。”
李云飞的目光，从电报上移开，落在了墙壁上巨大的世界地图上。
他的视线越过刚刚插上联盟龙旗的马六甲，停在了那片连接着南洋与华夏大陆的S形土地——印度半岛。
“所以，他们是来求我们了？”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掩饰的嘲讽。
“是的，”陈海平递上另一份文件，
“他们请求我们出兵，协助他们维持秩序。作为回报，承诺向联盟全面开放印度半岛的所有港口和市场，并给予我们超越英国人的最惠国待遇。”
“这是引狼入室，但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联盟能帮忙镇压当地的土著叛乱。”
“土著叛乱……”李云飞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亮了起来，
“陈总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回复这份‘友好的邀请’？”
“属下认为，这是天赐良机！”陈海平立刻答道，
“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势力名正言顺地伸入中南半岛！这片土地的稻米和橡胶，对联盟的工业化至关重要！”
“出兵，帮法国人镇压同为东方人的反抗军？”李云飞反问。
陈海平一时语塞。
东海联盟一直以“东方解救者”的形象示人，这确实违背了联盟立国的基本原则，也会损害联盟在整个东方世界的声誉。
李云飞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西贡和海防两个点上，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法国人的邀请，我们要接。”
“但是，我们不是去当他们的打手。”
李云飞转过身，眼中满是算计。
“传我命令。”
“以保护联盟侨民与商路安全为名，接受法国人的请求。派一支和平维稳舰队，由两艘‘长江级’炮舰和一营陆战队组成，立刻进驻西贡与海防！”
“在两地设立‘中立安全区’，任何武装力量，未经联盟许可，不得进入。违者，视为对联盟的军事挑衅！”
陈海平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兵不血刃，拿下两个最重要的战略支点！
“命令影子部门，立刻去接触那些反法武装的温和派领袖。告诉他们，联盟同情他们的遭遇。”
“给他们提供药品、粮食和布匹。当然，也可以给他们一些更‘硬’的东西。”
陈海平心领神会：“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印度半岛，维持一种可控的混乱，局势太平稳了，反而对联盟不利。”
李云飞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拨弄棋子。
“反法武装不能赢。一个统一独立的越南，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但他们也不能输得太快。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去不断消耗法国人的血气。让这片土地持续流血，直到他们双方都离不开我们这个‘公正的仲裁者’。”
“最终，东海联盟将会成为这片土地唯一的，也是最终的保护者。”
陈海平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躬身领命：“是！属下立刻去办！”
数日后，湄公河下游。
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岸边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湿热与酸腐的气息。
一艘悬挂着东海海洋联盟“四海商行”旗帜的运输船，正小心翼翼地航行着。
船舱深处，在层层大米的掩盖下，藏着一批崭新的短管燧发枪和封装好的手榴弹，准备秘密支援反法土著势力。
就在约定的交货地点即将到达时，一艘漆着三色旗、舰首印着“百合花”徽章的法军小型蒸汽炮艇，突然从支流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喊话声：
“前方船只立刻停船！我们怀疑你们走私违禁物资，立即接受检查！”
联盟运输船的船长拿起通话器，脸色铁青。
“这里是东海联盟商船，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请贵方让开航道！”
法军炮艇没有理会，反而加速逼近，艇上的士兵拉动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商船。
眼看谈不拢了，双方剑拔弩张。
船长身边的陆战队将领，眼神一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警告！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靠近，我们将采取自卫措施！”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僵局。
法军炮艇上，一名紧张过度的士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打在联盟商船的驾驶室舷窗上，玻璃瞬间碎裂！
“开火！”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战队将领的怒吼声响起。
早已准备就绪、安装在船舷两侧的重机枪发出了回应！
“哒哒哒哒——！”
一排排密集的子弹，不停射击在法军的小炮艇上！一时之间，木屑横飞！
法军炮艇上的小口径火炮还没来得及转向，就被密集的弹雨彻底压制。驾驶室在第一轮扫射中，就被打成了筛子。
没想到，法军根本不经打，几秒钟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法军炮艇被引爆了弹药，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湄公河的半边河道都映成了血红色。
河水被冲击波带出水面十几米，残骸与尸体，在浑浊的河水中上下起伏。
运输船上，硝烟还未散尽。
手持望远镜的陆战队将领，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缓缓放下望远镜。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
这场擦枪走火，让联盟“和平保护者”的伪装，被一颗子弹就撕得粉碎。
接下来，恐怕不得不正面出场了。
李云飞想要的“可控的混乱”，从这一刻起，正式将东海联盟自身，也卷入了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