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要趁热喝。就像规矩，要一开始就定好。”
扬帆的开场白，让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夏威夷国王和大臣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琼斯盯着扬帆看了足足三秒，终于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没有碰那杯茶，仿佛那是什么会烫手的武器。
“总督先生，”琼斯直入主题，声音冷硬，
“对于‘裴廓德’号捕鲸船船员的鲁莽行为，美利坚合众国表示歉意，并愿意提供赔偿。”
他先是对卡美哈梅哈国王微微点头，姿态做足。
随即，话锋一转，目不转睛地看向扬帆。
“但，太平洋的辽阔，属于所有热爱和平的民族！美利坚坚信，任何国家都无权阻碍‘自由贸易’与‘和平探索’的航道！”
“我们希望与东海联盟一道，共同维护这片海洋的‘门户开放’！”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巧妙地将美国的侵略行为，包装成了对“自由航行”的追求，反而将试图保护夏威夷的联盟，推到了“潜在霸权者”的尴尬位置。
扬帆心中冷笑。
自由航行？不过是“自由劫掠”的另一张面孔罢了。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啪。”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琼斯先生，你的话说完了？”
扬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迎着琼斯。
“夏威夷是独立王国，它的领海，就是别人家的院子。不经允许闯进来，打伤了主人家的狗，现在却跟邻居喊着‘院子是大家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琼斯的脸色沉了下去。
扬帆完全没理会，继续说道：
“自由贸易？很好听的词。东海联盟当然支持。但我们支持的，是带着橄榄枝和货物的商人，而不是揣着枪炮和野心的海盗。至于哪种是商人，哪种是海盗……”
他顿了顿，扫了琼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是。
“在这儿，我说了算！”
“你！”琼斯身躯一震，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他戎马一生，从未在谈判桌上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羞辱。
“最重要的一点。”
扬帆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港内自家的庞大舰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
“你说的‘自由航行’，我不同意。”
“在这片大洋上，谁的炮弹飞得更远，谁的规矩才是规矩。我们东海联盟的规矩是——”
他缓缓转身，目光盯在琼斯身上。
“想从这片海路过，可以。不过要先学会，怎么跟这片海的主人，好好说话。”
会议不欢而散。
最终达成的《联合声明》，不过是一纸空文。
码头上，琼斯即将登上返回北美大陆的“宪法”号，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港口塔楼上的扬帆。
扬帆仿佛知道他在看，隔着遥远的距离，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琼斯读懂了那个口型。
“慢走，不送。”
他的心，如坠冰窟。
登上船后，副官忧心忡忡地问：“将军，我们就这么算了？”
琼斯沉默了许久，攥紧了冰冷的船舷栏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个东海海洋联盟，其海军实力、科技水平、战略眼光，远超预料。他们已成为我国在太平洋最大的潜在威胁。”
“回去告诉总统阁下……我们需要一支真正的海军。”
“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否则，太平洋……再也没有合众国的位置了。”
扬帆站在码头上，目光追随着“宪法”号那巨大的桅杆，直到它化作海天线上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脸上原本沉着的表情，一点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所取代。
约翰·保罗·琼斯……那头来自新大陆的鹰，眼神中的野心与战意，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这次交锋看似平息，实则只是两个新兴帝国，在太平洋这盘巨大的棋局上，落下的第一颗试探性的棋子。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他转身返回临时指挥部，铺开纸笔，将此次会谈的全部细节、对琼斯其人的评价、以及对美国未来战略的预判，迅速整理成一份加密电报。
电报的抬头，只有一个名字——统帅，李云飞。
在电报的末尾，扬帆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美利坚野心昭昭，琼斯此行，名为外交，实为战略侦察。其国力虽暂处弱势，然其扩张之心，不下于我。未来十年，必为我联盟在太平洋之头号劲敌。军备竞赛，已不可避免。”
几天后，万里之外，东海海洋联盟首府，总督府书房。
李云飞指间夹着扬帆从夏威夷发来的绝密电报，一言不发。
电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新兴的美利坚合众国。
海军之父，约翰·保罗·琼斯。
以及扬帆那句毫不掩饰的警告——军备竞赛，已不可避免。
李云飞缓缓靠在椅背上，坚硬的梨花木发出“吱嘎”一声，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份无形的重压。
对手，终于出现了。
一个和东海海洋联盟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扩张野心的年轻帝国。
“战争……迟早会来。”
他喃喃自语，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但不是现在。”
扬帆的判断很准。东海联盟像一头正在成长的巨兽，筋骨日益强壮，但未到天下无敌之时。
庞大的舰队需要维护，数以十万计的军队需要军饷，内陆的工厂和铁路更是吞噬金钱的无底洞。
羽翼未丰，不可轻启战端。
美国人，同样如此。
在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中，谁能更快地积蓄力量，谁就能在未来的决战中，扼住对方的喉咙！
力量从何而来？
李云飞的视线，从那份电报上移开，落在了墙壁上巨大的世界海图之上。
钱？不，是黄金！
是驱动帝国这台战争机器不断运转的滚烫血脉！
他的手指划过南洋，划过日本，最终，重重地落在了那片陌生的新大陆西海岸。
加利福尼亚！
“五商司的人在吗？”李云飞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躬身道：“大人，属下在。”
“我需要一些传说。”
李云飞的指尖，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名字上轻轻敲击着。
“一些关于‘遍地黄金，一夜暴富’的传说。把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那些退役的老兵，还有那些在贸易战里杀红了眼的商人们。”
黑影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
“大人的意思是……官方不介入，鼓励民间开拓？”
“民间？”
李云飞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寒意。
“从他们踏上联盟土地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哪还有真正的民间？”
“去办吧。告诉他们，航线图和必要的情报，夏威夷会提供。至于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拿！”
“是！”黑影再次躬身，悄然退下。
李云飞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海图。他要让一场本该在一百多年后才爆发的淘金热，提前降临！
他要用那些渴望财富的联盟“淘金者”，为帝国在这片法外之地上，楔下一颗最致命的钉子！
属于美国的“第一桶金”？
这一世，它将姓李！
码头边，酒馆里弥漫着麦芽酒和汗水的味道。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水手围坐在一起，声音压得很低，但却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听说了吗？总督大人那边……有新命令下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凑近，压低嗓门。
“什么命令？”旁边的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东方……新大陆的东方，那地方，遍地都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