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巴达维亚,联盟中央银行,地下零号交易室。
一整面墙的图纸上,标注着几个汉字:东瀛——黄金、白银、大米。
首席政务官郑芝凤坐在指挥席上,他没有看图纸,而是慢条斯理地用银镊夹起一块方糖,放入面前的红茶中,听着方糖沉入液体时那细微的声响。
“郑……郑大人,幕府已经开始疯狂封锁消息了,他们还在查内奸……我们的资金是不是……”
郑芝凤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看不出波澜
“封锁消息?查内奸?呵。”
他轻笑一声,让整个交易室的嘈杂都为之一静。
“王行长,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在和幕府的武士打仗,我们是在同一个病人身上动手术。他们用刀,我们用手术刀。”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战争的最高境界,不是摧毁敌人的肉体,而是摧毁他的认知,瓦解他的秩序。当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黄金、大米、武士道……都在一夜之间变成笑话时,这个国家,就已经死了。”
他端起红茶,吹了吹热气,目光终于投向墙上的图纸,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
“幕府以为他们的敌人在城内,在海上。他们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敌人,是他们脑子里那个根深蒂固的‘价格’。”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开始吧。”
“让黄金,为我们奏响第一乐章。”
就在幕府高层还在为“天火”和“妖星”的说法而争论不休,疯狂派遣神官作法时,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悄悄收紧。
几百万两印着“三叶葵”家纹的“小判”金币,如同开闸的洪水,通过联盟“四海商行”遍布东瀛各地的地下钱庄,被同时投向市场!
这些黄金,正是从大阪金库“借”来的!
京都,钱庄一条街。
米商渡边,正趾高气扬地将一袋沉甸甸的“小判”金币拍在柜台上。
“换成银子!全部!”
掌柜的老脸上堆满了笑,一边盘算着,一边说道:
“渡边老板,最近银价可涨得厉害,您这批金子……怕是换不了以前那么多了。”
“少废话!”渡边一脸不耐,“银子才是硬通货!赶紧换!”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渡边就笑不出来了。
他亲眼看到,三个挂着“四海商行”牌子的唐人,面无表情地抬进来整整五大箱金币!那黄澄澄的光芒,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我们也换银。”为首的唐人淡淡说道。
掌柜的脸瞬间白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钱庄……都传来了同样的消息。
市面上,突然多出了海量的黄金!多到仿佛全天下的金矿都被挖空了!
“小判”金币的价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
一刻钟前还能换十两银子的一枚小判,现在只能换八两!
又过了几天,七两!五两!三两!
“我的钱!我的钱啊!”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引爆了整条街!
人们疯了一样抛售黄金,抢购白银。
金银比价体系,这个维系着幕府统治的金融基石,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被砸得粉碎!
幕府赖以生存的财政系统——宣告崩盘!
金融市场的哀嚎,仅仅是前奏。
郑芝凤的第二道命令,精准地刺向了这个封建帝国的命门。
——以高出市价三成的天价,在东瀛全境,无限量收购大米!
武士,佐藤健吾,今天心情很好。
他刚从藩主那里领到了这个月的“俸禄米”,足足三石。
这些薪俸,足够他和妻儿过上一个体面的月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刀,挺直了胸膛。作为一名光荣的武士,效忠藩主与将军,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然而,当他扛着米袋路过米店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米店门口排起了长龙,几个衣着华丽的商人,正将一袋袋银币塞到米店老板手中,高喊着:
“有多少要多少!价格再加一成!”
米价,疯了。
短短几天,涨了十倍不止!
佐藤健吾那三石俸禄米,曾经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如今在飞涨的米价面前,甚至不够在米店买回同样数量的粮食。
他的骄傲,第一次被饥饿的恐惧所取代。
回到家中,妻子看到他空空如也的米袋和紧锁的眉头,默默地将自己碗里的稀粥拨了一半给他。
年幼的儿子舔着碗底,小声问:“父亲,我们明天……还有饭吃吗?”
佐藤健吾握紧了刀柄,他一生都信奉的“忠诚”,在儿子饥饿的眼神和妻子无声的付出中,第一次有了动摇。
“忠诚……能当饭吃吗?”
一夜之间,无数像佐藤健吾一样,世代以“俸禄米”为生的中下级武士,从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沦为了底层贫民。
幕府统治的根基——已经动摇!
当幕府的上层与中层,都在黄金与大米的双重绞杀下陷入混乱时,郑芝凤打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张王牌。
夜色掩护下,几艘悬挂着“四海商行”旗帜的货船,抵达了萨摩藩与长州藩两大“西南强藩”的秘密港口。
东海联盟特使站在两位藩主——岛津齐彬与毛利敬亲面前,身后是打开的货箱。
箱子里没有丝绸瓷器。
一边,是闪着幽冷光泽的联盟“后羿”二型线膛步枪,足以将他们最精锐的武士,武装成一支近代陆军。
另一边,是堆积如山的墨西哥鹰洋,足以让他们未来三年都不必为军饷发愁。
“两位大人,”东海联盟特使的微笑谦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东海联盟无意干涉贵国内政,我们只是希望维护东亚的和平与稳定。这笔军备,连同这笔军费,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一笔近乎无息的贷款。”
“条件,只有一个。”
联盟特使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藩主眼中的野心与贪婪。
“在适当的时候,清君侧,诛国贼!”
港口外,联盟舰队那黑洞洞的炮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岛津齐彬与毛利敬亲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一周后,江户,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活不下去的贫民和浪人冲出陋巷,手持竹竿菜刀,发起了史无前例的“米骚动”。
他们焚烧米店,冲击官府,整个江户城火光冲天。
也就在此时。
一封盖着将军血印的密令,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长崎,送到了那位被后院大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幕府之鹰”——柳生宗严的案头。
“国之将亡,先斩外寇!不惜代价,踏平浅井府,尽屠唐人,以谢天下!”
柳生宗严看着那份字迹扭曲、浸透着绝望与疯狂的密令,呆呆的愣了半晌,最终决定执行幕府的命令,去与浅井家族同归于尽。
他缓缓起身,拔出腰间的“鬼彻”倭刀,刀锋在烛火下映出他毫无生气的脸。
他知道自己和身后的幕府,都没有退路了。
这是,最后的死战。
咚!咚!咚!
沉闷的太鼓声,一锤比一锤重,每一次震动,都让浅井府的木质结构跟着嗡嗡作响。
府外,火光冲天。
数千幕府军士卒举着火把,将整座府邸围得铁桶一般。人声、马嘶声、甲叶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宴会大厅内,却是一片死寂。
最后的晚餐。
张大力端起面前的瓷白酒杯,清酒的凛冽香气混着淡淡的樱花味,像是送行的焚香。
“十二发子弹。”
他心中默念,手指下意识地在腰间的枪柄上摩挲了一下。
两把联盟产的“龙威”左轮,加起来十二发穿甲弹。省着点用,杀十个武士不成问题,运气好,能拉上十五个垫背。
至于那个为首的大官,叫什么柳生宗严的……必须留给他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