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的腥热气息,混着硫磺味,钻进众人的鼻腔。
洞穴深处,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光线照亮了角落里蜷缩的人影。
骨瘦如柴,身上就几块烂布挂着,一个个脏得看不出人样。
他们看着扬帆这群人,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什么都吓不到他们了,但又透着一股子……恨意。
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小孩,不知道从哪摸了块石头,使出全身力气扔了过来。
“当”的一声,砸在护卫的铁盾上,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护卫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都别动!”
扬帆大喝一声,没有看那个孩子,而是转身,对着身后的副官,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
“把船上能动用的食物、淡水、药品,全部搬过来。”
“医生,带上所有工具,给他们治病,尤其是孩子和老人。”
“徐晋,”他看向身边的学者。
“你带几个人,把家伙都收起来。多点耐心,问问他们,这岛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肉汤的香味,很快就在洞里飘开了。
最开始,没人敢动。
直到一个士兵把一碗热汤递给一个饿得快晕过去的老人,老人犹豫了半天,终于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几天下来,洞里的人气色好了不少。船医给他们处理了伤口,上了药,换上了干净的布。
之前扔石头的那个孩子,他母亲腿上一个大口子,一直烂着,船医给清理干净,缝了好几针。
那天晚上,一个最老的祭司,拄着根木杖,走到了扬帆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庄重的仪式,跪伏在地。
然后,开始吟唱起来。
调子很怪,断断续续的,但意思大家听懂了。
说他们的祖宗不是这儿的人,是从星星上来的,叫“鸟人”。
说这岛是他们跟老家联系的地方,那些石头雕像,就是连接老家的信号塔。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联系断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们这代,就剩这几个人了。
有个预言说,某一天会有新的“鸟人”从东边来,带他们回家。
唱完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从破烂不堪的羽毛祭祀袍的最里层,掏了半天。
最后,一枚通体漆黑的晶石,被他捧在了手心。
晶石入手冰凉,形状像一只收拢翅膀的神鸟,在火光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幽光。
“神鹰之泪……”
扬帆看着那块石头,脑子里“嗡”的一下。
那个触感……那个形状……
他下意识地伸进怀里,掏出了另一块晶石——那是当初在禁忌之岛,土著向导巴图临死前塞给他的!
当他尝试着,将两块来自不同岛屿、承载着不同传说的晶石,缓缓靠近。
还没碰到,两块石头就自己亮了,发出一阵低低的嗡嗡声。
上面的花纹像水一样流动起来,表面的古老符号像是活了过来,化作流动的光,彼此吸引!
最终,“咔哒”一声轻响。
它们完美地拼接融合,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图案!
那图案,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更像一柄……能开启未知之门的钥匙!
“将军……”
旁边的徐晋,嘴唇发白,从失神中惊醒过来,死死盯着扬帆手中那流光溢彩的晶石。
“这……这东西……它颠覆了我们认知的一切……我们……”
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扬帆的目光,扫过身后的队员。
连续的远航、战斗、探索,他们的眼里有狂热,有激动,但更多的是满脸疲惫。
身下的战舰,早已伤痕累累。船上的补给,也快到了极限。
扬帆深吸一口气,将那枚还散发着温热的晶石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这把钥匙,”他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神从遥远的星空,拉回了现实,
“我们要把它,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带回联盟!”
“它的未来,属于整个联盟!而不是我们这支孤军的冒险!”
迷茫的水手们,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光。
没错,回家!
为了联盟!为了会长!
扬帆转身,面向那群仍在虔诚跪拜的拉帕努伊遗民。
“李敢当!”
“到!”
“把船上所有非战略储备物资,食物、药品、布匹、工具,全部留给他们!告诉他们,联盟,不会忘记自己的朋友!”
“是!”
“全员准备!”
扬帆登上旗舰,站在船头。
“扬帆!启航!”
这一次,归途的意义,已截然不同。
那枚晶石钥匙,被安置在旗舰罗盘的一侧。
它投射出的幽蓝光束,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精准地指向东方——家的方向。
返航之路,顺利得不可思议。
好几次,瞭望哨上的老兵阿海发出尖锐的警报。
晶石上的光芒会突然急促闪烁,指引舰队紧急转向。
而就在他们刚刚偏离航线后,原先的海面上,便会毫无征兆地卷起巨型漩涡,或是冲起恐怖水柱。
阿海看得冷汗直流,喃喃自语:“将军……这‘钥匙’,它……它在保佑咱们啊!”
不光如此。
每当淡水和食物即将告罄,航图上总会“恰好”出现一座物产丰饶的无人岛礁。
他们甚至还遇到了几支神秘的海上部族,一样的黄皮肤,黑头发。
扬帆用联盟无坚不摧的铁器和华美的丝绸,与他们交换了许多未知海域的航海图和古老的航海技术。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在这神迹般的指引下,一路平安地回到南洋。
意外,却在最接近家门的时候,发生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赤道无风带,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支舰队死死罩住。
更诡异的是,一股强劲的反向洋流,正拖着他们,一点点地,推向未知的西南方!
“启动蒸汽机!所有锅炉超负荷运转!给我冲出去!”
扬帆双眼血红,嘶吼着下令。
黑烟滚滚,螺旋桨将海水搅得如同沸腾。
在海上挣扎了数日之后,他们终于像一个溺水者挣脱泥潭,冲出了那片“无风地狱”。
但当船员重新测定方位时,他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里的六分仪“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
“将军……我们……我们偏离预定航路超过了五百海里……闯进了一片……所有海图上,都是空白的……死亡之海!”
压抑的惊恐和绝望,在船员中像瘟疫一样蔓延。
就在这时!
“将军!快看!西南方!”
瞭望台上,阿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惊骇。
“那……那不是岛!”
“是一片……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
扬帆猛地举起望远镜。
镜头里,一条广阔的海岸线,阻断了海与天的边界。
那不是亚洲的秀美,也不是美洲的雄壮。
那是一片……被烈火灼烧过的,红褐色的土地!
巨大的红色岩石,像远古巨兽的骸骨,狰狞地刺向天空。一望无际的枯黄色草原,向着大陆深处,无限延伸。
偶尔有风吹过,一股干燥滚热,混合着桉树清香与野兽腥膻的奇特味道,就会扑面而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原始野性、与洪荒般的死寂。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老天爷……我们又迷路了?”一个年轻船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不!我们没有迷路!”
徐晋死死地盯着那片大陆,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如果……如果会长之前的推测都是真的……那这里,就是传说中,与亚欧非美并列的……”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个在所有古老地图上,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世界第五大陆!”
“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