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今天有给中介刘哥打过电话,应该是他来了。
我起来开门。见我并未搭理她,竹梦也只好悻悻飘在我身后。
刘哥一进门,我便迫不及待问起房东阿飘大爷的事。
原来,房东阿飘大爷以前是一家三口住这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妻子离开了。
家里只剩他跟女儿两个人。再后来他女儿出国留学,再也没回来过,对他好像也不闻不问。
最后,房东大爷被发现孤零零死在了屋里。
房东女儿这才赶回来料理后事,把房子给了他们中介托管。
不知为何,她虽没打算回国,但还是否了中介建议她卖掉房子的主意,坚持只出租。条件是租金无所谓,但必须维持房子原貌。
虽然警方已公布了房东大爷的死是出于意外事故。但据第一目击证人、物业的荣大妈所言,当时的死亡现场颇为诡异。
那天,荣大妈来找谢大爷收物业费,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开。
她问了下隔壁邻居们,都说几天不见谢大爷出门。
荣大妈感觉有异,便回物业取来谢大爷留下的备用钥匙,开锁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谢大爷已经死了。她赶紧报警。
据说,荣大妈见到了很诡异的情况,跟警察交代完以后,她对谁都绝口不再提此事。
于是,这事便渲染着传开了,风言风语愈盛,甚至有人说房东大爷还留在这个房子里,背负冤屈不肯离开。
“那个,小王啊,我们都是新时代的青年,鬼神那些不过是无知的人们嚼嚼舌根八卦罢了,封建迷信而已!咱们新青年可不能怕这些哈!谢大爷都已经火化为安了,要真有鬼也早该投胎的投胎,升极乐世界的升去了哈哈,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呢!”
刘哥讲完一大段出租屋的背景后,便急着宽慰我。
殊不知他口里已投胎,或已升极乐世界的谢大爷阿飘,他正坐在沙发靠背,刘哥的脑袋后边,还不停地把随着刘哥头发晃动,不断掉在沙发上的头皮屑弹掉。
另一侧是已哭得不行的竹梦,眼泪一滴滴砸下。
她是因为听到谢大爷孤单单离世,感同身受吗?
看着眼前这俩阿飘挨着刘哥上演的戏码,我抽了抽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回应。
“那具体真不知道谢大爷是怎么死的吗?为什么他妻子会离开?他女儿真就这么狠心,没回来看过他?”
还没等刘哥回答,我眼瞅着对面的阿飘谢大爷听到提起他女儿,脸瞬间变色变形,眼睛愈发凸出,领结又开始将自己脖子勒紧,舌头又伸出老长,眼看就要缠上刘哥——
“啊——”
我紧张地马上弹起。
这时,竹梦飘到谢大爷跟前,不知道跟他嘀咕说了些什么,谢大爷慢慢恢复原形。
俩阿飘一起遁走。
刘哥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惊讶我为啥突然这么激动。
“小王,你怎么了?你是之前听到些什么了吗?别相信那些,都是碎嘴的人乱八卦。”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刚刚看到有只蟑螂从你身上爬过,我怕蟑螂。”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哈哈哈我还以为啥呢,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蟑螂?改天我给你整点灭蟑盒,保你杀一个死一窝。”
你要是能看到我看见的那些,估计比我还怕上百倍千倍,我心想。
刘哥也是刚来这家公司工作没多久,一来就接手了谢大爷的屋子,了解的也不多。
“真想知道谢大爷的死亡真相,也只有去问问他本人了哈哈。”
扯了些乱七八糟的后,刘哥自以为幽默总结道。
他干笑几声,发现我没笑,显得有点尴尬,可能觉得自己这个玩笑确实太冷,不是好梗,以为把我给吓到了,赶紧道歉。
“咳,瞧我这张嘴,哈哈开玩笑的别介意,你哥我嘴没把门,就爱瞎扯,其实没有的事。”
“没事,哥,我懂。”
他哪知道我是正认真考虑他的建议,想去问问本尊谢大爷呢。
又寒暄了几句,刘哥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他再三跟我确认是不是真没什么事发生。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跟我说了:
“这个屋子其实之前有租给过另外一个人,没住满一个月就搬了,据说这房间里的电话特别古怪。
之前那个租客是经常熬夜写稿的,好像是什么编剧吧。他不想被那些推销电话骚扰,就会经常拿开电话,但是最后总会发现,电话不管怎样都还是会合回原位……”
刘哥走后,我在想他最后说的事。
那天电话响时,看谢大爷的表情,那应该是他捣的鬼吧?
不知道竹梦跟他去哪了?
洗澡时,我边想着竹梦和谢大爷的事,边无视旁边那N个围观我洗澡的阿飘大妈。
“啧啧,这小子还有人鱼线啊?不赖不赖!”
“这小伙子身材老好了!”
“简直零差评啧啧!”
……
是,正因为哥对自己身材自信,才便宜你们了。
我面上装高冷,心里实则已窃喜暴爽,我也就这身材能拿得出手了!
睡到半夜被尿憋醒,我爬起来想去上个厕所。
睁开眼睛,发现竹梦飘在眼前,脸化作狰狞相,嘴巴开得不见脸不见眼,张牙舞爪大叫,作势欲扑过来。
“你竟然敢拒绝我!做不做我男朋友?不然我要你死!”
唉,一个还算可爱的小女生干嘛搞成这样?作孽啊,我无奈扶额。
“拜托,你那太小儿科了吧!怎么说哥也是看美剧恐怖片长大的,什么死神来了分分钟爆头血肉横飞,哪个不比你这个吓人啊?
次一点的人家日剧也有贞子爬出电视。
你看你,飘在空中,连内裤都露出来了。哪里吓人啊?你有点创意好吧,创新下好吧,哪怕是从IPAD里爬出来都比你这个吓人……”
“啊——”
竹梦变回了那个呆萌萝莉样,紧紧捂住裙子,一脸委屈。
“人家第一次做阿飘嘛,没有经验啊!放心吧,我会努力进步的!不就NG吗,我重新再来,一遍不行就多来几遍。”
竹梦摩拳擦掌踱步学习去了。
“哎,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
被竹梦这样一幅受教的样子感染到,我貌似也有点激动。
咦?不对,哪里有点不对劲来着?我挠挠头。
我从洗手间回来,继续睡回笼觉。
刚躺下没多久,突然,一阵诡异的音乐响起,伴着走调的歌声:
“是谁把你带到我身边,我身边——”
睁开眼看,只见竹梦的头和身体分成了两半,在我眼前飘荡。
她的头甩着头发一边唱歌,一边陶醉。身体穿着草裙飘在另一侧,使劲摇摆,扭摆,一扭再扭……
我目瞪口呆,满脸黑线,这——
半响,我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这家伙也太可爱了吧!
“哇哈哈哈哈哈——你从哪学来的这个?太古早了吧!逗死我了哈哈哈”
我笑得捂着肚子直喊疼,乐倒在床上直打滚。
竹梦好像被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爆笑声给吓住,半响不语。
她嘴扁了扁,把身体扯回来与头合上复位。
看样子好像是被我出乎意料,不惊反喜的反应给搞得很挫败,一脸委屈相。
“都说了要创新嘛,你看,你身后那个头一直在撞墙,眼珠都给撞到脑后的。
还有床底下,那个贴着我的床,每天跟我背靠背睡的。哪只阿飘不比你吓人啊?哈哈哈逗死我了,眼泪都给你笑出来了。”
我笑得欢脱,忍不住给竹梦上课,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硬忍着,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水。
竹梦的眼泪最终还是没落下来,她意外没回嘴,只是落寞转身,幽幽飘走了。
我这才收敛,看刚刚竹梦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唉,我怎么能心软了呢?
对,心软什么啊轮不到我!
我肯定是因为忘了,本来要问她谢大爷的事,他俩到底去哪了。她这样突然离开,我没顾上问,不爽而已。
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用了个多烂的理由来自我安慰,说服我我并不关心竹梦。
第二天,在冷热交加的煎熬中醒来,我知道我想太多了。
还没睁开眼睛,便已感觉到竹梦正坐在我的命根位置,冰冻的感觉刺激着晨起澎湃的热情,真的是太要命了!
“说,要不要做我男朋友?”竹梦咄咄逼问。
“小姐姐,你坐也要选择个合适的地方吧?真坐坏了,哪怕我答应做你男朋友,你都不会要啦!”
我抽身起开暴走,这丫头片子有完没完啊!
“我们还是先来聊下谢大爷吧,昨儿个你们去哪了?”
为了拯救我的小命,稍微喘口气,我赶紧转移靶心。
提到这个,竹梦又泫然欲泣了。
竹梦把我拉到偏厅,这里有一个小储藏室,搬进来便发现上锁了,而我东西也不多,所以从没进去过。
现在这个门是半掩着的,我推开往里走。
眼前是满满一立柜的大黄鸭,大大小小各种姿态款式。
每只大黄鸭的脖子上都系着一封信。同一个地址,一年又一年,从未寄出过的信。
竹梦示意我看信。我按上面标注的时间顺序,一封封慢慢拆开,细看了起来。
等到把所有的信都看完,我眼里好像有点潮潮的。
“我能做些什么?”
我以眼神询问同样也显得有些悲戚的竹梦。
头一回,我在我们彼此眼里达成了共识。
我想,我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了,不,是我们。
如果真如竹梦所说,他们的离不开,都是因为心底有着未偿夙愿的话,那谢大爷一直盘桓在这里,迟迟没有离开,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未偿的心愿吧。
看来,我还需要再去找趟刘哥。
实在不行,就开门放竹梦!
我嘿嘿奸笑。但是想到竹梦这个渣段位,看来还是得我多费些心力。
我拿起电话。
“喂,刘哥吗?我想跟你打听件事,你得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