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当时,家中只有谢大爷一个人。
那时,他正踩在椅子上擦阳台窗最上方的玻璃。
他家的小黑,谢大爷之前养的一只黑猫,突然叼了一件女性胸罩,窜到他面前的阳台上。
谢大爷看到那好像是楼下荣大妈经常晾出来的衣物,以他的脾气,怎能容忍小黑做这等龌龊事,而且家里怎么可以出现另外女人的私物!
他自然是立即爆喝小黑,让它赶紧拿那东西走。
呵斥声中,小黑跳到了他眼前的晾衣杆上,他伸手正要过去抓它,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谢大爷一边急着要去接听电话,一边又着急驱赶小黑。
哪知小黑瞬间又跳开,胸罩掉落,其一边系带缠到了晾衣杆上,谢大爷因为手忙脚乱,他脚下的椅子恰被踢倒,身体控制不住向前扑。
好死不死,荣大妈那特大松垮的内衣另一边系带正好套住了他的脖子!
谢大爷被迫在空中旋了一圈,胸罩带子就这样把他脖子牢牢缠住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无力挣脱。
以谢大爷的强迫症性格,他安装的晾衣杆自然也是嵌在墙上牢固无比,足以应付他的体重。
更要命的是,谢大爷心里忍不住咒骂那抠女人,怎么也不舍得买件新内衣,那内衣带子已经穿的半点弹性都没有,而且还是老款不可拆卸的。
于是,这胸罩变成了最结实的吊绳,年老无力的谢大爷在空中手舞足蹈,挣扎了那么片刻,最终活活被吊死了……
我:“……”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大凶之兆,一件内衣引发的血案,太囧。
我瞬间理解了谢大爷的心情。
像他这么一个自诩雅痞的老绅士,竟然就这样子挂掉,上天真的太不厚道,我对他报以深刻的同情。
我又联想到,当现场目击第一人荣大妈进到屋内,看到案发现场,谢大爷被自己的胸罩吊死了,当时她会怎么想?
不敢想象,只怕所有狗血剧都曾在她内心轮番上演吧?
也难怪这个关乎自己的八卦,热爱八卦的她绝口不提。
想到此,我看着竹梦,面上露出无比实诚的笑容。
“这是两个男人的秘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对了,大爷口里的小黑,是从医院回来那天,我在楼道里遇到的那只黑猫吗?
谢大爷说他走后小黑也不见了,至今未回,也不知是生是死。
虽说意外是小黑所致,但他没有丝毫怪它。他说这不过是命数罢了,还拜托我以后若见到小黑回来,还请多照顾它。
竹梦只是嗤了我几下,也没过多追问。
我突然发现这鬼丫头真有点可爱,虽然有点小任性,但关键时刻能有大发挥,不事儿,真挺难得,若有个这样的女朋友貌似也不错。
呸呸,想啥呢,王铭扬,她可是阿飘!你别太饥渴了!
我该不会被这女阿飘下什么迷蛊了吧?
我在这边心绪万千,竹梦倒是没多理我。
她手上拿着一张好像上面写满字的稿纸,低声念了起来:
“每天晚上这个时刻,她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安静地坐着,没有焦距的视线不知锁向远方何处……”
“这是什么东西?”
我好奇凑过去,瞅了眼竹梦手上的东西,是份手稿,字体龙飞凤舞。
“是之前租客留下来的稿子,被我捡到了。”
哦,是,之前刘哥说过,在我之前住的那个租客是职业码字的,好像是个十八线外小编剧。
竹梦嘴里回话,却没看向我。她的视线已投向离我们不远处的左前方。
我顺着竹梦的视线看过去。
在我们左前方的公园长椅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女人,安静地坐着。
远远看过去看不清她相貌,只见她身形偏瘦,穿着好像睡衣的大长袍,披着件暗色披风斗篷。
她肯定是人,不是阿飘。路灯下她的影子扯得漫长而孤寂。
我心叹,是人就好,别再来阿飘了!
我这几天老跟阿飘作伴,感觉自己阳气都要被耗光了!
不行,我明天必须得出街逛逛补点阳气。
只是,我忘了,貌似老天爷最喜欢做的事是和我所求反道而行之。
竹梦突然扯了扯我衣服,示意我往那女人头所侧的方向看去。
我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我起身往坐着的女人方向走,越走越近,一阵阵声音越趋近耳膜。
“呼呼呼——轰轰轰——”
车的引擎声,发动机轰鸣声,极速的风声,声声席卷。
我走近了些,看到那个女人只是木然盯着前方,浑然不觉身边事。
近看,那女人年纪估摸不清,估计是邻居吧。只是我好像从来都没碰见过她,或是偶尔见过,也记不得了。
不知她看到听到了什么,或是什么都没看到听到。总之,她半点反应全无,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的接近,或是根本不在意。
我跟竹梦又走近了些,发现另一幢楼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幕幕惊悚骤然上演。
风一般的缥缈白雾,裹着一辆幽灵赛车在快速行驶转圈。
还有一个声音伴随行驶而过的风,在空中幽幽盘旋:
“我是最快的——最快的!”
女人是在看那辆赛车吗?她真能看到吗?
我突然感觉头很痛,够了!
我不想再关心这些与我无关的事了。
无论人事还是啥事!小爷本来就不是圣父圣母!闲扯蛋瞎操心干嘛!回家睡觉!
“走吧,我们回去吧,明天早起带你逛街。”
竹梦看到我突然很焦躁的样子,先是有点疑惑,而后也不多语,点点头,安安静静跟我转身回家。
在卫生间尿尿时,马桶阿飘今晚不知哪去了,没有站岗值班。
我一边解决一边想着刚刚的事。
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虽然说了不管,但心底总感觉没着没落的。
此时,一双手正从马桶里一点一点伸出来,紧跟着长长的黑头发浮出,竹梦的头缓缓探出马桶,嘴巴随着满头满脸滴答而下湿漉漉的水流,一开一合说道:
“说,你做不做我男朋友?做不做!”
她手就要伸向我。
我脸快要抽搐了,僵得差点变干尸,盯着这脏兮兮出现在我面前的竹梦,哭笑不得。
哇靠,你恶不恶心啊!亏你整得出来!
不待她朝我扑来,我眼明手快,手立马伸向马桶冲水键,干脆利落、疾如闪电,立即冲水!
随着马桶盘旋而下的强劲水流,竹梦也被一圈一圈裹着向下,被干干净净冲走了,只余她不甘的声音盘旋飘远:
“王铭扬!你太绝情啦!我还会回来的!”
“知道啦,明天早起去逛街哦,别说我没通知你。”
被竹梦突然闹这么一出,我心情感觉一下轻松不少,好似也没那么纠结了,可以睡个踏实觉啦。
这丫头该不是故意的吧?看我回来一路心情低落,变着法子想逗我开心?
啐,想多了,这大小姐哪会这么贴心。睡觉!明天补阳气去!
熙熙攘攘的阳光大街上。风和日丽,难得再度悠闲漫步阳光下,徜徉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心里的美无以言表。
走着走着,我被撞了下,疼!切切实实的疼!而且,一点都不冰!没有结冰!那是人!
我又故意撞了下走过我身边的另一个人,还是疼!哇哈哈,爽得要上天啦!
小爷活过来了!我从阿飘的包围中重新回到人世啦!这才是人气呀人气!
可是,我转头看向一旁玩得比我还欢的竹梦。
这家伙,一会逗逗集市里摆摊给人家捞小鱼的小鱼们,一会跑到卖书大叔身边做个鬼脸,一会又和身边的狗狗玩得痛快。
看她更像开笼放鸟重获自由的鸟儿,我忍不住又在心底咆哮。
这!不!科!学!身为阿飘!竹梦为啥能跟我一起出现在这大太阳底下?
还有之前碰见的那些阿飘们,因为太慌乱我都没有认真想过。
正常来说,出现在阳光下的阿飘不是应该立马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吗?
为什么我见到的阿飘世界全都与我以往的认知相悖?那些人们理所当然代代传承的按常理推断全都是想当然吗?
当然,我并不是真希望竹梦魂飞魄散。只是,以前那些所谓“常识”都喂了狗吗?
“切,我们又不是鬼!我们是粒子好吧!那是一种磁场,不是已经有科学家研究出来了,称之为量子力学吗?
一般来说,肉体消逝会导致大堆粒子按照波函数弥散开,变成概率波扩散到周围的空间,但其弥散的程度一般人眼看不出来。
总之,我们是量子的多世界不同的存在形式,无数不确定性的叠加。唉,没文化真可怕。”
竹梦好似又听到我心声般,对我好一通扫盲。
我似懂非懂,无言以对。
“先生!你印堂发黑!近日有妖魅缠身,如若不除必有大祸!”
就在我跟竹梦正进行“和谐”交流时,一个身穿道袍,系着一个葫芦,背后背着古式道具筐,道士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阴森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来者身材精干,年约50左右,形容有点枯槁。
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一般方外之人修心炼志,不染尘俗,眼里自是无欲无求之态。
但眼前这人,虽身着道袍,但眼里却射出氤染了太多欲望情绪的不善之光,让人看了顿起不寒而栗之感。
在他的盯视下,我心里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莫非他也看到竹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