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喇叭嘶鸣声,足以刺破任何耳膜的超高分贝尖叫声,愤怒毁掉一切的巨大撞击声,混着脑袋里千军万马翻江倒海的嘈杂,生生将沉睡中的脑袋撕醒,炸裂的感觉。
我这是在哪?
眼前的房间,白色的墙壁,身边是三张铺着白色床单,放着白色床品的铁架床,自己躺着的这张也是,身上还盖着白色的被子。
我该不会死了吧?这里是天堂还是太平间?
试着掐了自己一把,疼!还活着。那看情况这里应该是医院了。
我是王铭扬。25岁,月光小白领。性别男,爱好女,宅。喜欢萝莉,也喜欢御姐,并不矛盾,简言之够美就行。
很好,没有失忆,还能想得起来自己是谁。
只是记不清怎么来到这里的,依稀忆及清醒前的最后一刻,当时在车上,有一辆车冲了过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盘点了下自己的五脏六腑呈上来的身体受害结论报告,没什么不适感,没太大问题。
只是还没等我安心,便注意到了眼前的诡异状况。
看设施这里是医院,可是怎么感觉,这简直是菜市场啊?
靠近我床的一米距离内,两个老大爷下棋下得可欢了。还有俩大妈,坐在我床头,边嗑瓜子边聊八卦……
这是医院呐?我可是个病人啊!就算不是VIP特护病房,也不能放那么多人进来遛弯吧?
嗡嗡嗡在我耳边萦绕的声音,配合从窗口倾泻而入的火辣辣阳光,以及过度密集的人所造成的加乘效果,让无可宣泄的混浊空气不断酝酿成不快指数,无止尽地在我胸腔里膨胀攀升。
终于按捺不住,从不轻易跟大妈这种战斗力爆表的人呛声的我怒吼了。
可是,她们,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我伸出了手。
雪花落下。
别误会,不是打架,没有谁被暴打血花四溅。是真正的雪花。
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心中翻腾着十万个为什么。
在碰到了大妈的那一刻,确切地说,是在我想捅大妈胳膊,但连她的身都还没碰到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和大妈衣服连接的地方结冰了!
当我把手松开,一片雪花在空中凝结,缓缓飘落在床单上。
雪花没有融化,阳光下,它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床单上。
怎么回事?
还没容我太过吃惊,当我转头对上大妈,只见大妈正目瞪口呆盯着我。
这时,我才注意到,大妈的脸呈灰败色,尤其是眼角,氤出丝丝灰黑,活像熊猫宝宝。再仔细看那眼孔,污浊,黯黯发黄,没有一丝生气。
那不是活人会有的仪态。
我一直以为,自己恐惧时肯定会拉开嗓门惊声尖叫。
但是这回我才有机会验证,当人惊恐到一定程度,声音是有可能会被卡在嗓子眼里,一丝都不可能逸出来的。
此时,更多的大爷大妈们,好像都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
他们都纷纷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飘荡起来,毫不费力地飕飕往我这边飞。
他们悬停在空中,都睁着空洞的眼睛,集体朝我行注目礼。
有的为了能够在一群家伙中露出脸来,还见缝插针冷不防弹出自个的脑袋。
妈呀!那是正常人的脖子吗?一般人脖子能有这样的长度?又能扭成这样华丽的角度?练软骨功的大师都不能吧?!
好吧,不得不承认我有可能通灵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逛遍八卦网数十年,除了筛查绿茶婊的技能大增以外,终于有了新的绝活,阴阳眼。
本来我是该喜极而泣,庆贺我终于拥有了多少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一项特异功能。
可是,被这群奇形怪状的死阿飘们当成动物园的动物围观也就算了,特么的还一个个对着我流口水!
那些口水就像小冰雹一样,一粒粒砸到我身上,实疼!大致没几个人能爽得起来。
“我不是唐僧肉!”
大声吼完,我以媲美猴哥大师兄的筋斗云速度蹿离这个鬼地方。
一定是在医院这种离鬼门关那么近的地方游了一小遭,才会见到这些不该见到的。一定是,我很乐观地安慰自己。
我叫了辆车,准备回家好好洗洗晦气。只是,在我打开车门坐上去的一瞬间。
“嗖!嗖!”两声,两阵冰风刮过。
车上,我的身旁,一左一右,多了两个人,一胖一瘦。
对他们的到来,出租车师傅似乎并无察觉,在我报完地址后还殷勤地跟我唠嗑。
我只好假寐,顺便打量这俩不速之客是否也是阿飘。
果不其然,同宗同源的阿飘,我确实有了阴阳眼。
胖阿飘硕大的腰围不断挤占我有限的空间,碰到他的那一侧已是冰霜密布,鸡皮疙瘩汗毛等集体树立。
我以后肯定不会再骂人家死胖子了,死了还是胖子,太伤人。
但我又不能往瘦阿飘那侧挤,既冰冷又硌得慌。夹击在两座冰山中,我如坐针毡。
我头发两侧已沾满俩聊得正欢的阿飘那横飞四溅的口水粒,粒粒冰霜,胳膊上也结了一层雪渣。
我不过稍微蹙眉左右看看给了点抗议的反应,俩阿飘便停了下来,用同样空洞洞的死人眼紧盯着我,那好像是遭到禁锢的野兽在历经漫漫长夜后,终于看到一丝光明般饥渴。
他们那灰眼里黯淡的光芒,扭成不可思议角度的嘴角,露出比一般人更长的尖锐犬齿,抽动着快耸上额顶的鼻子,都在昭示着若你看到我们,将有不得了大事发生的残虐预告。
“那个,没事,你们继续,尽管聊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我赶紧朝向前头也逮住机会不停跟我唠嗑的师傅说:“师傅!前边停车,我要下车。”
我认怂。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选择能闪则闪在各种战略里都是基本中的基本!
此刻,站在大街上,终于逼迫自己接受了这可怕的事实,我真的有了阴阳眼!
那个背着公文包朝刚驶来的公交车方向飘的阿飘,貌似还想赶着去上班。
车里已经沙丁鱼般鼓鼓囊囊人满为患,底下志愿者阿姨正把人往上推,企图硬关上车门。
公文包阿飘赶紧挤了上去,可是他只挤上了一个头,车门“嗖”一声迅疾关闭,于是阿飘的半截身子只能荡在车门外,随着开走的车悠悠飘啊飘远了。
这一边,是不输上班的白领群体,风雨无阻的大妈广场舞队。大妈们翩翩起舞,有一个大爷阿飘一直跟着某大妈的脚步,大妈旋到哪他飘着跟到哪。
旋着旋着大爷阿飘撞到了另外一个大妈阿飘,哗啦啦瞬间冰渣掉了一地。
我看得目不暇接,几乎已麻木地忘记了恐惧这个词。
天啊!原来大街上一直有这么多阿飘存在!而且,他们似乎都以为自己还活着,该干嘛干嘛。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身体的反应都是最老实的。得了,不管啦先祭祭五脏庙去,也安抚下我一路受惊的脆弱小心脏。
在此之前,非礼勿视。我赶紧冲到路边小店买了副墨镜,企图对眼前这群魔乱舞视而不见。
这个时候,还能对着满满一碗卤煮火烧吃得呼里呼噜,我也很是佩服自己。
更佩服我的是,还能边吃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俩阿飘缠绵,我这是太饥渴了么?
男阿飘给女阿飘嘴里喂了口饭,手开始不老实,一边索吻,一边手向某处去。女阿飘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羞答答之感,欲拒还迎,俩人缠缠绵绵吻上了,还是法式湿吻。
真行啊!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会进入什么香艳环节?
还没见过阿飘是怎么来的呢?强按住乱开小剧场的思绪,我唾弃起自己心里猥琐的小念头。
还没等自我检讨完,眼前突然上演的一幕直接震得我直冒冷气!
冷不防被卤煮噎住,僵在那里。
只见那俩正热吻的阿飘,他们黏在一起的舌头竟然被冻住了!
纠缠的舌尖被冻在一起,凝固到一块,在俩阿飘欲分开时,一拉扯,他们的舌头嘎嘣一声脆响,碎了!
口水混着血,从俩阿飘嘴里流出来,一块块碎片悠悠掉落在我碗里,跟卤煮一混,真不知道是猪舌头还是阿飘舌头。
还好,我一向重口味,忍耐值还没爆。
好像察觉到我的犀利目光,那俩阿飘无辜地瞅向我,两张空洞洞的嘴冲我“嫣然一笑”。
我艰难掉转头,想缓口气。结果,隔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个阿飘,在努力地想吸之前食客留下来的可乐吸管。
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她顺手拿起可乐瓶子。但那个阿飘的嘴还在拼命使劲嘬吸管,不舍得放开。
一声响亮的嘎嘣声,那阿飘的脑袋随着服务员拿走瓶子的力道,被生生揪了下来。
“啊——”
我绷不住了。持续翻涌而上的恶心感让我以这辈子最积极的姿态光速结账,落荒而逃。
眼前一抹黑,奔到一棵大树底下,我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全部食物倾泻而出。
正吐得欢时,忽然,有个长长的东西弹到地上,又“嗖”一声收了回去。
我头皮发麻,慢慢抬头往上看。
天啊,树上满是阿飘!
我的眼球随着某个正倒挂在树上练长舌功的阿飘,那一上一下极速弹在地板上又收回去的超长舌头上下转动,眼花缭乱。
又有一个小阿飘头冒出树梢,嘴里说着“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一边把自己的四肢百骸丢向各个角落。
“啊——”我又开启了罗拉快跑节奏。
我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某胡同边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声。
“你们敢动我?臭流氓不要命啦!”一个傲娇又略带颤音的女声传到我的耳朵里。
不会吧,我的妈呀让我歇歇成不?我惆怅万分,本人胆子真不大,人家怕怕啊,不想被砍啊,可不可以装没听见?
只是,我的脚好似不听大脑的指挥正缓缓往那个巷口挪去,救命啊!良知和正义这种东西这时候又冒头干嘛啊!能当饭吃吗?
“你们干什么?!”
我远远地大喝一声,人没走近先把声音甩过去,据说这样震慑效果佳,一般小毛贼啥的心虚便会落荒而逃了。
可是,眼前的这些很明显不是一般的小毛贼。
只见一圈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姑娘,因为我的大喝声,姑娘好像暂时抽离了一点点危险包围圈。
彪形大汉们齐齐看向我,姑娘露出惊喜之色。
只见那姑娘年约20出头,一眼看过去,很漂亮,打扮很萝莉,是我喜欢的类型,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非主流脖饰。身材方面毫不婉转地说,该有的起伏与景观全都有,真的是非常适合健行者攀登的身体线条!怪不得会被觊觎。
等等,那是什么?王铭扬啊你差点被美色戳瞎!他们,他们!全都是脚不沾地,飘着!包括那萝莉姑娘!他们全都是阿飘!
“啊——”更尖利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不好意思,是来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