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我的影子扯得很远,这一天过得可真漫长啊。
“你最后怎么处置那吊灯了?那灯那么大一个,很沉吧?”
虽然后背已被冻僵,但我还是心甘情愿背了竹梦一路。
时不时回头偷偷瞅她一眼,看她好像差不多已恢复到以往样子,才放下心来。
“用我的内裤给冻死结凝住了,比十万吨水泥还牢固。”
竹梦不屑一提的语调悻悻说道。
什么?内裤?我一踉跄差点跌倒,你是在逗我么?
真亏这大小姐想得出来!
“不然咧?用我衣服么?别人是看不到,大哥你能看到的,要我裸你身前么?胸衣是你给我买的,我才舍不得用它咧!”
我倒是想你裸我身前。
心里刚冒出个小九九,头上就狠狠吃了一记爆炒栗子。
连想都不能想太过分了吧!小爷甩掉你哦!
内心叫嚣得欢,脚步还是老老实实走稳了,晃都不敢晃。
“那男孩是空空的男朋友吗?空空又是怎么死的呢?”
“空空不受待见,因长相身材被排挤,被无视的漫长岁月里,那男孩是唯一一个会听她唱歌,喜欢她的歌声,欣赏她才华的真朋友。
是他鼓励空空把她写的这首新歌谱上曲,要一起在校庆晚会上台合唱,想让空空也被大家看到听到。
可是,没想到空空谱好曲的那天,兴冲冲拿着歌曲要去找男孩一起彩排,在路上竟然一脚踩空,跌入被偷了盖子的下水道里……”
我:“……”
我赶紧低头看路。
诅咒那些连下水盖盖子都要偷的人!诅咒那无视没了盖子,不及时采取措施的管理者!
家里,坐在电脑前,我盯着竹梦那个阿飘相机拍下的我跟竹梦,还有空空三人难得的唯一一张合影。
说是合影,其实也就只有我,还有竹梦的胸,以及空空踩着高跟鞋的一双小粗腿。
但我还是很满意这张合影,因为竹梦穿着我买的性感内衣。
自我吐槽了下不要太猥琐了,便把心思集中到演出当天发生的事。
我总觉得吊顶灯突然坠落不像一个单纯的意外,肯定不是意外。
而且我的手心又突然发烫,空空失控。
联想起之前几次手心发热的情景,我越来越确定这次意外事故与我有关,与那个之前在我身上动过手脚的老道有关。
从竹梦的反应看,她有可能知情,或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有可能是她没办法彻底解决的事,或是她根本不愿解决?
内心还是有几分介怀,竹梦身上可能有我不曾知晓的秘密。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又想对我做什么呢?
我能相信竹梦是不可能伤害我的吗?
伸手去拿水杯,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碰到了鼠标,照片滚到前一张。
我扫了一眼,发现在照片上,似乎有一个恐怖的阿飘影。
我往前翻看,每一张上都有这个阿飘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婆婆,不,老阿飘。
一开始拍的照片,这个老婆婆阿飘还在远处呆着,在每张照片里或露出胳膊,或是一张老脸,或是佝偻的背,或是一双小脚。
最后一张照片,她已经走到镜头前,咧着已不剩两颗牙的嘴。
我翻看照片时,连接着电脑的照相机突然咔嚓了一声,自动拍照。
电脑上立即呈现出来的最新照片是我的房间俯视图。
背景里的墙上,显露出那个老婆婆阿飘的皱脸。
“咔嚓咔嚓——”
照相机又闪烁着连拍了几张。
照片显示老婆婆阿飘的各个身体部位出现在我屋子的各个角落。
“够了!婆婆,我能看见你,你有什么事就出来说吧,不需要再摆拍啦!”
我忍不住对阿飘老婆婆喊话。
阿飘老婆婆现身。
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脸皱成了一团。嘴巴费劲地在嚅嗫着什么,似乎又是在念经,表情严肃认真,只是,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真的是鸟语花香!看来又得请竹梦翻译了。
想到竹梦,竹梦适时出现。
“婆婆说她老了,有一点点耳背,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要大声一点点!”
竹梦跟阿飘老婆婆神交半天朝我喊话。
人明明已经没了,还说什么老了,咋那么不愿意承认事实,喜欢自欺欺人呢?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婆婆有一件小事想要拜托你帮忙,很小很小的事!只是顺手而已,希望你抽个小空去把它给办了!”
小事?顺手办了?讲真?
而且耳背的是她又不是我,干嘛吼我,耳膜都要震坏了。
我们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一边是深秋的枯木凋零,另一边是低矮的灌木丛,裸露的乱石堆出几分萧条肃杀,随着小风卷起的落叶给这条杳无人烟的小道又添些许凄凉。
在这个微带凉意的深秋傍晚,我提心吊胆踩在落叶满地的崎岖陌路,随俩阿飘步入茫然前方。
路越走越窄,天色渐晚,一旁簇拥的枯木林,绵延远山皆不动声色施加暗黑压力。
在这条不知将拐向何方的小路上,除了我一个大活人的细碎脚步声,以及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半点动静。
我落在俩阿飘后面,脚步越走越沉重。
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一波波涌上心头,大半夜的,我这是在干吗?
跟着一个老阿飘来到这穷乡僻壤,人迹罕见,万一真发生什么事,这老阿飘狂性大发谋财害命啥的,我真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吧?
如若落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该怪谁呢?
想到这,我一身鸡皮疙瘩全体起立。
“唰——”竹梦的头突然飞到了我眼前。
“啊——”我惊声尖叫。
“干嘛呀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也不是人啊。”
竹梦的头说完,也不再多理我,迅疾飞回去跟她的身体汇合。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我。
我的妈呀,干嘛突然天外飞头啊!吓死你小爷啦!
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安慰跳得过激的小心脏。
心里忍不住暗咒,竹梦你个死阿飘!
对哦,万一竹梦也想谋我点啥,要我的小命咋办?
她该不会看上我身材好吧?觊觎我的人鱼线腹肌,想要利用我的身体,享受我,尽享云雨之欢?
那我是该宁死不屈还是半推半就?
好烦躁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竹梦有没有可能想要加害我?她不光要占我身还要吃干抹净?我会不会精尽人亡?
越想越惊悚,越想我脚步越发沉重抬不起。
“啪——”我屁股上又挨了记重重的偷袭狠踹,直接跌向前扑了个狗吃屎。
“死王铭扬,你脑袋里再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就给我滚回去!不用你帮忙!我也能帮老婆婆搞定!”
说完,气呼呼的竹梦跟着阿飘婆婆快速消失在我眼前。
我愣怔了下,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没有了竹梦她们,只余我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小道上,鬼影都不见,我竟然感觉恐惧感比之前又更甚几分,真太邪性了!
顾不上抱怨,彻底黑下来的暗夜里,我突然有一种被窥视感,无孔不入。
心里直发毛打鼓,看着周边乌漆墨黑,忍不住想象有无数的魑魅魍魉跃跃欲出。
“竹梦你等等我啊!我来啦!”
我脚底生风,小鹿般跑得飞快追赶竹梦。
“我只是想要专心帮你实现恋爱心愿嘛,只想抓紧所有时间来帮你,就怕耽误你早日安心离开啊!”
我小心赔笑,好话说尽哄着竹梦。
“我的心愿里就有成人之美好吧!”
竹梦懒懒甩话。
“哪有?我都上上下下全面研读过你的恋爱契约,半个标点符号都没错过,这么随意修改契约真的好吗?亲,契约精神呢?”
我严重抗议,板砖不是白挨的,契约我都倒背如流了。
“我的话就是契约,快到了,你给我快点。”
雷神你不公平!
“轰隆隆——轰!”
好吧,神级公务员果然是我们的好公仆,感动天、感动地,我灰溜溜落地。
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巷,阿飘婆婆带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村落,两旁都是老房子,也不见有什么人走动。
我们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座看起来祖先应该颇有点来头的宅子,以前应该是大户人家。
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宅院,宅院看起来颇有年头。大门两边耸立着砖石砌起来的围墙,年久失修,零落破败。
斑驳的大门虚掩,木门板上的铜环漆已掉落。门上贴着的对联迎福帖也已在风吹日晒雨淋中褪色。
竹梦和阿飘婆婆穿门而过。
我紧跟着推门进去,不由想到这种古式宅为什么没贴门神?如果有贴门神会肩负起看门重任吗?但阿飘都不怕光了还会怕什么?
“啊——”
我正想着入神,跨过门槛抬眼一看,差点被眼前景象吓尿。
正对大门是一间亮着昏暗灯光的厅堂,两边是稍显破败,黑黝黝的厢房,昏暗的天光从高高的房檐上落下来,使这个古老的院子更显阴森。
但更惊悚的是,进门即见一个大棺材躺在院子里,棺材的盖没有合上,摊在一旁。
走近看,发现棺材里躺着的正是那个带我们过来的阿飘婆婆。
遗体应该已放置了不短时间,已有些腐烂。随风飘溢,一阵并不是很友好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差点欲呕。
一阵轻咳声响起,我这才注意到棺材旁边还端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老爷爷,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