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得承认,我的体育成绩每次都是勉强及格,我的同桌曾不止一次地嘲笑我是个“死宅”。那时候我总是对她的嘲讽不屑一顾。但这会儿,我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锻炼身体。
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坡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虚脱了,肺里难受得像有把火在烧。而班扬就在我旁边。这更让我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但班扬根本没理我,他仍然蹲在那儿,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浮动窗口,窗口内密密麻麻的数据在不间断地滚动着。看上去像是个数据监控类的程序,但和市售的都不太一样。“这是你自己写的程序?”
“嗯,”班扬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口,头也不回地说,“这种BUG空间的数据通常不稳定,我昨天进来之后就立刻做了这个。”
“昨天?”我吃了一惊,“你是说你在这儿已经呆了24小时吗?这不可能!”我叫道。
班扬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程序窗口右下方闪烁的数字上,那是个时间数列设置,在我看过去时,数字刚好从24小时17分“25秒”跳为“26秒”。
“开玩笑吧!”我喃喃地说,完全没法想象一个人被困在BUG程序里24小时会是什么感觉。而且,昨天是周六呀!据女生们的八卦,班扬的妈妈在周末是要回来的。难道她没发现他被困在投映舱里吗?
还是……
“来了,”班扬忽然说,打断了我的猜测。我抬起头,朝着他面向的方向看去。差不多就是他刚刚出现的那个方向,浓稠得如有实质的雾气自从树丛中缓缓地流淌出来。与之相对的,是程序窗口中数据流的剧烈波动。
“那是什么?”
“不知道,”班扬摇头。“但它会造成数据错误。”他指了指数据波动中不间断闪现的鲜红的“ERROR”代码,那意味着破损和不可修复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具象化成浓雾的非法数据流沿着地势缓缓朝我们所在的山坡流过来,但大概是因为太重了,它几乎是帖在地面上流淌的。随着数据流的经过,那一片林子都陷入一种模糊的状态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大片细密的马赛克。
到了这会儿,我俩都不再说话了,班扬甚至都没再盯着窗口,而是和我一样,紧盯着那股数据流。
就在它离我们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时,我们同时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就是数据流将要经过的地方。
“有人在那儿!”我叫起来。
“也许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班扬说着,一面将监控程序飞快传给我,然后就朝坡下滑过去。
我惊骇地看着他落到坡下面,而程序显示,数据流离他已经不到五米了。
“你疯了吗?快回来!”我叫道,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有多讨厌他。但班扬根本没理我,飞快地朝哭声跑去。
噢,该死的!
我不喜欢这家伙,可也不想看着他被数据流吞没。那么,我要学他的样子下去找人吗?
但也许会触发严重的物理损伤!
这想想就叫人害怕。
我脑子里发疯一样地想着,眼睛还死盯着程序窗口。由于班扬跑开了,所以代表他的数据和非法数据流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些。但数据流仍横在他回来的路上,他很有可能会撞上它!
我紧张地盯着窗口,四米,三米……
快到两米距离的时候,班扬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女孩子,其中一个一边跑,一边用手抹着眼泪,另一个则用力扯着她的手臂,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瞧向跑在前面的班扬时,又充满了感激。她们都背着同样的背包。
这会儿数据流离他们已经不到两米了。我急得要命,但除了朝他们挥手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数据流又接近了一些,他们绝没有机会在它到来之前爬上山坡了。我不忍心眼看着他们被吞掉,可又没法转开视线。
这时我发现班扬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朝那两个女孩说了什么,三人沿着山坡的边缘绕到了另一面,这样就稍稍拉开了一点数据流的距离。我也忙跟过去。那个不耐烦的女孩子已经甩开他俩,开始往坡上爬。
她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比班扬慢,我呆看了一会儿,直到班扬在底下喊“帮一把!”时,才伸出手,先将这个女孩子拉上来,然后和她一起,把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拽上来。
最后才是班扬。
几乎就在班扬的双手搭上坡顶时,数据流涌过了山坡角落。
看起来结实的泥土地和丛生的野草顿时变成了难以辨清外形的马赛克。在监控窗口里,它们显示的是鲜红的“ERROR”。灰雾没有丝毫停顿,擦着山坡又往远处去了。我们四个人就站在坡顶上,直到灰雾完全消失了,也没有人说话。
“真危险!”第一个说话的,是那个最先爬上坡的女生。她扯了一把另一个女生,然后向班扬伸出手,“谢谢你救了我们!”
班扬还没有说话,这时一个中性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听不出方向,就像是半空中降下来的: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让我们开始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