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将士,累到力竭的曹祜才回了大帐,然后直接趴到榻上,起不来了。
这时丁尊拿着药罐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公子,那何茂是唯一的证人,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之前杀了领头作乱的人,现在又杀了领头突袭的人,公子你这是怕查到幕后黑手吗?”
“何茂是谁,驻扎在上党的中郎将,还用审吗?这不已经很说明问题了。难道让何茂亲口指证那个人吗?给祖父留点面子吧。给曹家留点面子吧。
我受的委屈越多,祖父便越会补偿我。”
“那人手段卑劣,坑害亲侄子,手段残酷,简直是骇然听闻,丧心病狂,我们难道不能直接让丞相将此人废了吗?”
“废了他立你还是立我。祖父不傻,他在乎父子、祖孙间的感情,更在乎事业的传承。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崭露头角,除了那个人,谁也不能继承他的事业,祖父不会轻易动那个人的。”
二凤杀兄诛弟囚父,李渊跟他死磕了吗?
除非出现一个能取代曹丕的人,否则曹丕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不是威胁曹操的统治,曹操都会原谅他。
丁尊知道曹祜心有成算,也不多言。
眼看曹祜满是血污,丁尊便替他除掉血衣,又将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然后给曹祜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敷药。
“还是表兄疼我。”
“你说你一个主帅,为啥非得做小兵们的事。你的命高贵,不该如此拼命的。”
“表兄,你说我跟我的那些叔叔们比,有什么优势?”
“你?”
“作为孙子辈,父亲还早亡,其实我什么优势也没有,除了拼命,我还能怎么办?”
“可是。”
“表兄,这个时候不搏一回,难道以后要为猪羊,被人豢养在圈中吗?”
丁尊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口气。
曹祜这一觉睡到傍晚,到底是年轻人,经过这番休息,身体轻松了许多。
这时徐邈正好派人来请。
此番遇袭,费曜和夏侯称前来救援,虽没有做到雪中送炭,但也是锦上添花了,自然要好好招待人家一番。
这些事情,徐邈做的都很稳妥,不需曹祜操心。
因为是行军途中,宴席结束的很快。
散场之时,曹祜瞥了一眼董衡。董衡似乎心中有愧,没敢看曹祜。
回到帐中,没多久张球来报,夏侯称求见,曹祜亲自出帐迎接。
“三表叔。”
“公子不必多礼。”
二人坐下,寒暄两句,夏侯称便道:“公子是否对何茂逆举,心生怀疑,觉得是有人指使?”
曹祜不说话。
“何茂与五官中郎将关系不错,你应该会怀疑五官中郎将。但是我向你保证,此事绝非五官中郎将所为。”
“三表叔,我一共运了两次粮,一次有人故意制造营啸,另一次是有官军伪装成匪寇来袭。我不知道,这到底因为什么。
我也不愿相信是三叔所为,可是我真的有些怕了。
我区区一少年郎,素与人为善,可有些人,为何这般不停地陷害我,难道非要我死才满意吗?”
“公子言重了。”
“不瞒三表叔,潼关事后,我准备请求祖父,返回许都读书。朝野虽好,可命却只有一条。”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夏侯称知道,若是曹祜真回了许都,肯定会起无数的风言风语,到时候曹丕麻烦就大了。
“公子,你不信我,不信五官中郎将?”
“三表叔,我信。只是,我也想活。我相信此事跟五官中郎将无关,可是有人一直盯着我,想害我,我能怎么办。
三表叔,看在姨祖母的面上,看在咱们两家的情谊上,请放我一马吧。”
“我。”
夏侯称最擅长辩论,可在曹祜面前,他也无话可说。此时的他也有些怀疑,难道何茂之事,真的是曹丕指使的。
若不是曹丕,谁又能让何茂冒如此风险,行这般大不韪事。
夏侯称有些恍惚。
送走夏侯称,曹祜便看到王基和刘靖二人站到帐外。他看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掀开帘子。
帘子落下的刹那,一句轻飘飘的“进来吧”才传来。
二人进来,三人默契的没提之前的事。
“夏侯称是来替我那三叔说话的。”
“只怕夏侯称也怀疑五官中郎将。”
“明天就要回潼关了,祖父肯定会询问此事,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王基道:“这件事全是何茂逆贼,一人所为,是他丧心病狂,是他罪该万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公子一定咬死了此事没有人指使。”
“祖父会信吗?”
曹祜问完,又觉得这话多余,曹操怎么可能会信。
“经此一事,祖父只怕不会让我押粮了。”
“公子破贼有功,丞相给个校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眼下丞相与叛军在潼关相持的日子不短了,这个时候,正是立功的时候。”
“只给个校尉吗?”
“公子,官不在高,而在于兵权。公子与董衡所部朝夕相处,双方有了感情,而且董衡麾下,很多都是兖州老兵,战力也不俗,这一部人马,正可作为公子的根底。”
“董衡部吗?”
曹祜有些动心。
这数百人马跟着自己昨夜一战,肯定对自己极为信服。
“只怕董衡不愿意。”
“此獠心思不定,待公子也不甚恭敬,正可除之。”
曹祜点点头。
众人又谈了一些回大营的具体应对措施,到了三更天方才结束。
王基、刘靖二人正要告退,曹祜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伯與,文恭,你二人从微末之时,便追随于我,你们的功劳,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世事如白云苍狗,又有几人能相交到白头。
大道难行,我很希望能够与你二人一路扶持着走下去,这需要我努力,可也需要你二人的努力。
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下不为例。”
“基(靖)记住了。”
二人走后,曹祜坐下又起身,在门口向帐外看了几眼。
“公子可是有事?”
“董衡来过吗?”
“没有。”
曹祜不禁摇摇头。人生虽漫长,可机会却可能只有那么几次,有的人抓住了,可有的人,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