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自年初便到了邺城,又跟随曹操南下濡须口,辗转多时,但曹祜安排他的事,他做的并不理想。
不知为何,曹操对于此事就是不表态,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王朗无可奈何,可事情不成,他也没法回去复命。
······
三月上旬,曹操与孙权主力,已在濡须相持月余。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傍晚时分,曹操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吴军营寨,格外地惆怅,明明不过相隔十数里,可是总也无法触及。
曹操的心情并不好。
此番南下,本以为能摧枯拉朽,可事与愿违。
大军刚刚到达,便遭遇了甘宁百骑劫营。损失虽然不大,却是大失了颜面,军中士气,也大为折损。
之后曹操便主动出击,派遣水军作油船,夜渡洲上。
孙权立刻遣水军出击,大破曹军,俘获曹军三千余人,曹军沉没溺亡者亦有数千人之多。
连续吃了两次亏,曹操也不甘示弱,在熟悉了濡须口地理环境后,用重兵围攻孙权的江西大营,俘获了镇守江西大营的孙吴都督公孙阳,算是搬回一局。
可即便如此,孙吴军队善于水战的优势仍是无法改变,虽然孙吴的江西大营被曹军攻破,但濡须坞依然掌握在吴军手中。
双方数次交战,谁也没占得便宜。
曹操亦无对策,只能与孙权对峙。
这时夏侯惇来探望曹操,见到曹操便道:“孟德,江上风大,还是回船舱吧。”
此次南征孙吴,夏侯惇被曹操从许都调来从征。
东线战场,曹操有些力不从心,便有心让夏侯惇接手。
曹操没有回答夏侯惇,而是问道:“元让,你说咱们怎么总也无法击败孙权?”
“孟德,江东毕竟只是一隅之地,虽然偶有奋起,可是到底比不上中原兴盛,孙权不过跳梁小丑,迟早必擒之。”
曹操并没有因为夏侯惇的这番劝慰而舒心,反而无奈地叹息道:“孙权今年才三十二岁,而我,已经五十九岁了。
孙权还能等,我还能等多久呢?”
夏侯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阿福是对的。”
“孟德,阿福说了什么?”
“之前我和他讨论过此番战事,他反对出兵江东。他认为,孙权占据水军优势,短时间内,难以击破孙权,与其屡攻不胜,不如与之相持,以重兵屯皖县,合肥,广陵三城,高筑城,广屯粮,坚守不出,以国力应之。”
“阿福之言确实有理,但是孟德也非是无的放矢。
孙权小儿,在濡须山上筑城立关,其豺狼野心,路人皆知。一旦让他在此站稳脚跟,则整个淮南皆不得安宁,所以孟德并没有错,一定要将孙吴势力,逐出江北。”
“说是如此,可咱们打不赢,你说怎么办?”
“孟德何必灰心,局势未定,尚可有破敌之机。”
夏侯惇多时未见曹操,这次重逢,他便发现,曹操暮气很重,再不是当年那个敢为人先的曹孟德了。
曹操似乎不想谈这个,便问道:“元让,你觉得阿福这孩子如何?”
评价上级的子孙,这可不是个好活,哪怕夏侯惇与曹操素来亲近。夏侯惇再三斟酌,方才说道:“阿福是个好孩子,仁孝,又有能力,年轻一辈,无出其右者。”
“仅‘仁孝’二字,如何能定义阿福啊,元让,你不知道,这孩子心大,比我想的还要大。”
“所以孟德你不在雍州刺史的事上表态?”
曹操听后笑道:“王景兴也找你了?”
夏侯惇点点头。
“王景兴拜访过我一次,提起九州之事,含蓄地希望我能支持阿福做这个雍州刺史。”
“那元让你怎么看?”
“此事确实得慎重,新设立的雍州,是由之前雍州、凉州、关中合并而成的,这么大一块地方,若是所托非人,是会出现大问题的。
阿福文武双全,又是你的亲孙子,将雍州交给阿福,也算合适。”
曹操笑道:“你也让王景兴说动了?”
曹操此话,若是换了旁人,就要惶恐难安了。
“我算是就事论事。”
夏侯惇察觉到曹操的异常,又问道:“孟德是有别的想法?”
“元让,也就你和你说说知心话了。阿福这孩子,什么都好,可是心大,对功名,对天下,都太执着了。
他才入仕多久,就把目光放在一州刺史上。
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甚至不知道,这孩子的孝,有几分真,几分假。”
曹祜针对钟繇的反击,有些将曹操吓到了。曹祜尚未弱冠,却能将他和皇帝一同玩弄于鼓掌之中,心思之狠厉,手段之毒辣,令人骇然。
“这孩子若不孝顺,不会拼命去救服子慎,你不知道,他当时找上我时,是甘心豁出性命的。”
“阿福对他祖母,他母亲,甚至对服子慎的孝,我从不怀疑。
阿福骨子里,是个仁孝之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不是简单的小仁小义,而是心怀苍生,为民请命的大仁大义。
我这一辈子,没在几个人身上见过。
可是他太聪明,所作所为,就好像下棋一样,每一步都落在合适的位置,没有虚发之棋,仿佛在操纵棋局一样。
元让,你十五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当街杀人。
我呢?
跟着袁氏兄弟四处浪荡。
而阿福呢?
天下军国大事,尽藏于胸中,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带甲万人,内除豪强宗贼,外破贼寇胡虏。
这样的人物,古往今来,能有几个,你不感到害怕吗?”
夏侯惇沉默许久。
“孟德,你多想了。阿福是个好孩子,他在你面前,不多掩饰,恰恰是因为他的仁孝,他对你的信任。
他绝对不会做有负你的事。”
“他当然不会,他这个人道德感极高,有时候像个圣人。”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曹操苦笑道:“我可能是妒忌他吧。”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手下将士来报,对面的孙吴阵营,有战船杀出。
曹操听后,便上前观望,这时便见濡须水上,一艘大船,独自向他们而来,极为可疑。
但曹操这边,没人敢还击。
“孙权小儿,难道要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