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在信都待了数日,便将诸事交给杜袭、桓阶二人,又留游击军绥靖地方,自己则带着豹骑军,匆匆返回邺城。
倒不是曹祜不想将安平、河间等地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是之前他那三叔的一系列操作,已经引得祖父警觉,曹祜自不想再引火烧身。
而且曹祜在冀州,也无人可用。
豹骑大军返回,因为不急着赶路,行军速度并不快。而跟着游击军同来的曹真,也一同返回。
这一次,曹真丢了大脸。
本以为能够通过战功,洗刷旧辱,万没想到,曹祜根本没给他机会。他跟着一来一回,倒像是游街示众。
这一日,大军在薄落津(今河北省平乡县北)扎营。
到了傍晚,曹祜便一个人来到曹真帐中。
曹真正坐在榻上看书,见到曹祜,立刻起身,但没有说话。
曹祜笑道:“子丹叔父看来还是记恨于我。”
“末将不敢。”
“我知子丹叔父与三叔素来交好,所以因为三叔的事情迁怒于我。这一次,你也见到桓阶了,定知道他彻查此事,与我无关,当是还我清白了。”
“都督,我。”
“子丹叔父唤我子承即可。子丹叔父,人与人之间,哪能没有远近亲疏,你与三叔从小一起长大,亲近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瞒你说,我和典满,阿苏(秦朗),曹泰关系有俱亲近。”
曹丕的亲信是80后,曹祜的儿时好友则是一群90后。虽然曹祜当时并无争位野心,但他也懂多交朋友的道理,因此许昌城中,跟他能玩到一起的有不少人。
“当日打了子丹叔父,一是子丹大叔确实该打。我主帅上任,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子丹叔父却当着众人面不服管教,你说我该怎么办?”
“是真之过。”
“当然,也有我的私心。虎豹骑是支精锐,麾下将士,亦桀骜难制,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收复军心。
打了子丹叔父这个统帅一顿,那些不服管教的士兵,也要好好思量一番,至少能安稳一些时日。
这次统兵北上,虎豹骑没闹出什么乱子,很大原因是子丹叔父这顿军杖。”
曹真听后,有些吃惊地问道:“子承何以直言相告?”
“于我来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唯‘光明正大’四个字。我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曹真一时有些沉默。
曹祜真的跟他想象的不一样,这种风度,他只在丞相身上见到过。
过了许久,曹真才道:“我还算了解子桓,他不是一个会造反的人,若是他真的要发动兵变,肯定会。”
曹真欲言又止,曹祜道:“肯定会联络你和文烈叔父对不对?”
曹真点点头。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本来曹真对曹祜是有怨气的,可是今日二人交谈一番,怨气渐消,反倒是多了几分敬佩。
贾信之乱,声势也不小,曹祜不过十余日,便将其平定,实在骇人。
于曹真来说,虽然他跟曹丕关系好,也不可能为了曹丕不管不顾,眼看曹祜将要上位,与之交好,非是坏事。
于是在二人都有心的情况下,越聊越痛快。
“丞相准备南下伐吴,我以为大谬。”
“子丹叔父且言。”
“荆、扬有大江天险,非人力可渡。江东水师精良,而朝廷水师薄弱,上下再是奋勇,亦难以破敌。
反倒是雍凉之地,大小势力遍布,却无强横之主,实乃用事之地。
昔日光武皇帝,便是先平陇右,又取河西,然后南下巴蜀。
张鲁偏居一隅,而刘璋暗弱,皆不难定。
巴蜀若定,则长江天险,不复为孙氏独控。到时在益州打造船只,建立水师,顺水而下,一战可定。”
曹祜听后,忍不住抚掌大赞。
“我本以为,曹氏、夏侯氏中,以子孝、妙才两位叔祖最能战善战。而二代之中,文烈叔父,夏侯叔权,夏侯伯仁(夏侯尚),也是佼佼者。
然今日听子丹叔父之言,方知叔父有起、信之才。”
“子承谬赞了。”
“子丹叔父,我可没违心。这几年,西北的战事不会少,你若是不愿在虎豹骑待了,可来关中。”
“多谢子承。”
二人一同,谈古论近,曹祜每每都有惊人之言,令曹真敬服。
看着进退自如的曹祜,曹真真有种与曹操相对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若是曹祜继承丞相之业,也挺不错。
二人一直聊到天明,倒是成了知己。
次日大军继续向南,很快到了鸡泽,这时丁立打马从南而来,见到曹祜,便气喘吁吁道:“公子,公子,邺城出事了。”
曹祜顿时一惊。
“十一郎,怎么了?”
“昨天夜里,六公子死了。”
曹祜听后,脸色抖变。
“怎么回事?”
“今天一早,祖父得知,昨夜六公子在相府自杀。”
曹熊事发之后,曹操只是免了他的爵位,废为庶人,关押在乘黄厩中,未作其他安置。
或许是曹操准备等事情风波过后,再行处置,但是万没想到,曹熊死了,还是自杀。
曹熊在遗书中说是难忍病痛折磨,不得不求死。可是作为曹操年长之子,他的死绝对影响极大。
“能确定是自杀吗?”
丁立摇摇头。
“叔祖觉得此事重大,得到消息,便立刻派我来给公子送信。”
丁立说完,又大着胆子问道:“公子,影响很大吗?”
曹祜点点头。
本来借着贾信叛乱一事,曹丕必死无疑。哪怕他与此事无关,曹操也只能杀了曹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曹熊这个时候死了,只怕曹操杀曹丕之心,就会动摇。
曹操到底不是李隆基,能够一日杀三子。
“祖母说什么了吗?”
“姑祖母让公子,务必要戒骄戒躁,还让我给公子送了一份莲子心,说是清心静气的。”
丁立说完,递给曹祜。
曹祜接过,却是明白祖母的意思。
莲子,怜子,连子,怜的正是曹丕啊。既然很难弄死曹丕,也只能顺着曹操的心意行事了。
此时曹祜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曹丕是运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