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霍峻计划里酣畅淋漓的大战,最终因为李严的叛变,虎头蛇尾的结束。
数千守军,或死或降,霍峻本人,亦被生擒。
霍峻是三国良将,历史上刘备从葭萌还袭刘璋,留霍峻守葭萌城。后刘璋将扶禁、向存等率万余人由阆水上,攻围霍峻,城中兵不过数百人,霍峻坚守一年,伺机将其击破,并斩杀向存。
曹祜爱才,不愿杀之,但霍峻却不愿投降,于是曹祜将其贬为奴隶。
曹祜已经很少会为了某一个人才而改变规则,霍峻算一个。
曹祜相信,霍峻能想明白。
大军进驻武阳城,曹祜先召见了李严。
蜀汉诸臣,李严是少有的能臣。汉中大战时,益州也是动乱频繁。马秦、高胜等在郪县起兵,招集队伍数万人,益州大乱。李严不靠中央援兵,自己只率本郡士兵五千人便诛杀贼首,平定叛乱。之后越巂郡夷帅高定围攻新道县(治今四川省甘洛县东北),也是李严解围破敌。而同时期的马谡,吓得都不敢上任越巂郡太守。
虽然李严本身有各种问题,但对于曹祜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至于历史上他和诸葛亮的争权,曹祜只能说,政治人物身后有着庞大的利益群体,指望他们不去争权,简直是让狼不去吃羊,羊不如吃草一般。
很多时候争不过也得争,因为你没法退。
李严很快被带到曹祜面前。
此时的李严,四十多岁,模样不算出彩,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心有丘壑之人。
见到曹祜,李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完全没有别人说得居高自傲的模样。
“正方,益州人物,我最想见的有三个,第一个是法孝直,还没见到;第二个是黄公衡,已经见到了,名不虚传,你猜第三个是谁?”
对于曹祜的问话,李严有些吃惊。
“严不知。”
曹祜看向李严,指了指对方。
“莫不是,莫不是严?”
“正是。”
李严脸露惊色,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严一介微末之士,得大将军看重,心中着实惶恐。”
曹祜笑道:“正方,你是大才,我今日是想与你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你若是一味地掩饰,咱们就没有谈话的必要了。”
李严吓得立时又跪下。
“大将军,严不敢。”
曹祜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李严。
李严被曹祜看得心中发虚,最后不得不挺直了身子。
曹祜笑道:“这才对。你李正方从荆州到益州,辗转投奔多人,若只是一个磕头虫,又如何有这样的志向和行动力?”
李严低头不言。
“不甘心,或者说,觉得自己有才华,但是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我!”
“当年魏公入荆州时,你是秭归县令,为何不降,反而西往奔蜀?”
李严看向曹祜道:“大将军是让我说实话?”
“那是自然。”
“不瞒大将军,建安十三年,我已过四十,仍只是区区一县令。整个荆州,像我一般的县令,足有一百多个。
投降魏公,最多也就是留任而已,难道还会任命我为郡守吗?
当时刘季玉以成都令邀我入益州。
在我看来,相较于投降朝廷,入蜀更能实现我的价值。”
李严说得义正言辞,可心中却是发虚。唯恐因言语而触怒了曹祜,惹来了杀身之祸。
但曹祜却并未对李严的说法进行评价,而是平静地问道:“既然如此,刘季玉对你也算有恩,你又为何要投降刘备?
要知道,绵竹之战,对于益州的打击是极其巨大的。”
李严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世人知李正方卖主求荣,投降左将军,可是不知他们知否,我也曾劝说过刘使君,不要迎左将军入蜀。
我在荆州多年,还是南阳人,很清楚左将军是如何一步一步在荆州站稳脚跟,甚至发展壮大的。
可是刘使君不听。
刘使君当时就像发了疯,着了魔一般,黄公衡,郑子制,王子林(王累),严希伯(严颜),这些人都无法说动他。
可以说,非益州人弃刘使君,而是刘使君自弃。
而绵竹之战,我认为我军不是左将军对手,应当坚守城池,坚壁清野,挫敌锐气,待时间一长,必能寻得破敌之计。
但是仍没有人听我的。
我已尽了全力,可惜未逢明主。力竭投降,或许没能全了忠义,但并非是卖主求荣。”
曹祜笑道:“你这找了一堆借口,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李严想反驳,但没敢开口。
“那第三个问题,刘备没有负你吧?又为何要降呢?”
“我!我!”
李严低下了头。
“我若是死在了武阳,只怕世人只会觉得,我李严是个庸碌不忠之人,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我又为何抛家舍业,跋山涉水,前来蜀地?”
“是啊,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扬名立万啊?
正方,走到今天,你的路其实绝了一大半。先叛刘季玉,再叛刘备,时至今日,可以说是三易其主,多次叛降,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
只怕宗族、乡党,也会以你为耻。
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所求的东西,又获得了多少呢?”
李严此时,眼眶已经红了。
是啊,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又得到了什么。
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了,出身又一般,虽然有些干才,可是凭什么获得重用呢?
李严越想,心中越是悲伤。
他李正方,如何落到这个地步。
李严的心情,曹祜很清楚。他更清楚,李严平静下来,就会明白,境遇未必那么糟糕。
所以曹祜赶忙说道:“正方,时至今日,你能走的路,只剩下一条。那就是做出为国为民的大贡献,用出色的才干告诉世人,自己没有错。你是韩信、马援那样的人才,只是别人不会用。”
李严一愣,刚想开口。
曹祜伸手止住。
“你在益州多年,应该清楚。刘季玉虽牧守益州,可南中四郡,自成一体,始终未曾降服,如果你能为国家解决此难,怎么不算为国为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