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虔年纪大了,平日里也觉少,虽然很多时候晚上睡得很晚,但早上却总是早早起床,洗漱,吃饭,然后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天的工作。
可今天早上,眼看快到辰时,服虔仍未起床。
仁伯有些担心,想进房间去瞧瞧。可是外面的校事虎视眈眈,他又担心,只要开门,这些校事便会带走郎君,因此犹犹豫豫,不知该当如何。
过了辰时,校事们都云集在院子。
眼看服虔还未出来,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司马校尉,咱们是不是该叫人了?”
来抓服虔的校事中,领头的名叫司马琏,在校事中担任校尉。他年纪轻轻,加入校事的时间也不长,走了三公子的关系才加入校事。
本以为来抓服虔是个美差,现在看来,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再等等。”
众人一直等到巳时,司马琏心中焦急似火,一时也按捺不住。
不过他也不敢强闯,只得上前与仁伯说道:“老丈,你家郎君平日里都起这么晚吗?”
仁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低头不语。
司马琏见状,又围着院子转了几圈,眼看天色不早,再等下去,真的耽误时间,只得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服博士,你可醒了?”
司马琏喊了两声,未见应答。
此时司马琏的心沉了下来,他很担心服虔这是趁机逃走,那就麻烦了。
“服博士?”
司马琏又喊了两声,未见人应,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曹祜,一脚踹开房门,便往里去。
到了内室,便见服虔挂在了房梁之上,不知多久。
司马琏一时心惊胆战,魂都快没了。
服虔自缢了,他怎么交代。
无论是邺城还是曹祜,都能要他的命啊。
司马琏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服虔抱下,便去探服虔的人中。可服虔昨夜四更天自缢的,已经过了四个时辰,身子都凉透了。
其余校事和仁伯也冲了进来,便见地上的服虔和司马琏。
众人俱惊。
而仁伯上前,一把扑到服虔的身上。
“郎君!”
一众校事,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明白,祸事大了。搞不好,大家的命都保不住。
······
曹祜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
这些日子,他一直为服虔的事头疼,苦思许久,才勉强有了对策。
让老师低头是不可能的,只能想法让祖父饶了老师,但这也不容易,必须要把老师弄出来的乱子解决了。
曹操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请曹操依法处置了服虔,全了曹操和朝廷的颜面,而私底下,留服虔一命,交给他来安排。
而曹祜确保不会再有之前那种公然反对曹操的事情发生。
这个办法对服虔也好,对曹操也好,肯定都不能让他们满意,但这是曹祜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朝廷的权威,老师的忠义,都能得以保全。
靠在榻上,曹祜不住地揉着眉心。
“明年解决了益州战事,真的要回邺城了,否则我与祖父的关系,不定成什么样。在不少人眼中,我这就是居功自傲啊。”
“夫君莫要太焦虑,大父是知道夫君的为人的。”
“我与祖父,立场不同,这是最要命的。”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侍女来报,石苞求见。
曹祜知道这么晚了,石苞前来,必定有要事,穿好衣服,到了外室,石苞已在外等待。
“仲容,发生何事?”
“大将军,荥阳传来消息。校事前去服师宅中抓捕服师,而服师则在校事到后,自缢身亡了。”
曹祜听后,整个人一愣,手中刚端起的热茶也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此事能确定吗?”
“确凿无疑。校事到后,没敢对服公无礼。因当时是晚上,服公变要求次日一早再启程,没想到当天夜里,服公就自缢了。”
曹祜愣了许久,方才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石苞看了曹祜一眼,心有担心,但没敢多言,只得出去。
待石苞走后,卫葭才走了出来。
“夫君,怎么了?”
此时的曹祜,泪水已经布满脸颊。
“朝朝,老师走了!”
卫葭一愣。
“老师的性格,宁折不弯,哪怕是被抓到邺城,他也不会向祖父屈服,更别说在家中自缢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唯一的解释便是不希望我因为他的事而与祖父生出嫌隙。
他用自己的死,解决了我的难题。”
卫葭听了,也心中震惊。
眼看丈夫悲痛欲绝,她上前轻轻抱住曹祜的头。
曹祜搂着妻子,痛哭起来。
“我七岁那年,就拜在老师门下,与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八个春秋。八年的时间,老师对我悉心教导,我与老师,如父如子。
于我来说,他不只是老师,是亲人,是明灯。
我生下来便没有父亲,但从不缺少父爱。
可现在,连老师也走了。”
卫葭抱着丈夫,听着丈夫低声的叙说,感受着丈夫的悲伤与哀恸。
“夫君,服师走了,但他肯定不希望你太过悲伤。我虽未见过服师,但听你说过许多服师的故事。
在我看来,服师是个安贫乐道,正直无私,心怀苍生的君子。
虽然这次服师的上书是螳臂当车,但对于服师来说,这是对他崇高理想的践行,他是高兴的,是幸福的。
现在服师走了,我们应该理解他的幸福,甚至为他坚守信念,为义而亡而感到高兴。”
“老师献出性命,真的值得吗?”
“为自己所爱的事业,不惜献出生命,难道不值得吗?夫君爱天下万民,若是为天下盛世而献祭自己,可会愿意?”
曹祜听后,擦干眼泪,又叹了一口气。
“朝朝,我可能要失言了。之前说过,要陪着你们母子直到元日之后,现在我得去送老师一程。
之前我有很多机会去见老师,但是怕触怒了祖父,所以一直避而不见。
可现在,我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夫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卫葭很清楚,服虔之死,惹人注目,现在曹祜前往荥阳,并不合适,但她没有阻止。这是她丈夫的愿望,她如何忍心不让丈夫实现呢?
【作者题外话】:注:司马琏,《资治通鉴》作司马班,《晋书》作司马琏,曾任司马师长史,参与淮南之战。文鸯单骑破敌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