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辞别荀彧,出了院子,正遇荀闳。
二人见礼之后,曹祜便欲离开。这时荀闳道:“不知将军可有时间,闳有一事,请托将军。”
眼看荀闳如此郑重,曹祜笑道:“仲茂有何事,尽管一言。”
“将军,人多嘴杂,不如移步驿馆后花园。”
“可。”
荀闳在前引路,二人便往后花园去。
园中无人,二人在一凉亭坐下。
“仲茂,到底何事?”
“将军,今日请见,是向为公子推荐一人。安定人胡遵,字子循,今年二十有五,文武兼备,志勇纯良,可堪大用。”
曹祜当然知道胡遵,魏国后期重量级将领,只是不清楚荀闳如何识得此人。
“仲茂怎么认识了一位安定郡才俊?”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在一处酒馆喝酒,听到几人谈论政事,便有胡遵。见此人颇有见识,我便与之详谈,深觉此人乃是大才,所以特意荐于将军。”
曹祜听后,一时想笑。
大街上见了一人,觉得有才,便来推荐。他怎么不知道,荀闳竟然这般有趣。
“这个胡遵有什么出彩之处?”
“胡遵认为,凉州之地,胡汉杂居,而且是胡人多,汉人少,戎狄性气贪婪,凶悍不仁,乃是祸患之源。当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
胡遵的说法,就是胡人不好,应该迁出,凉州,让他们回老家。
曹祜听后,倒是有些重视起来。
不说胡遵的办法好不好,单说他能看出胡人内迁的危害,并提出解决办法,就说明他确实有些见识。
“仲茂觉得如何?”
“我不太懂边事,但我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言有理。”
“仲茂现官居何职?”
荀闳有些羞赧道:“尚是白身。”
曹祜倒是理解荀闳为何积极为自己荐才了。举荐旁人是假,举荐自己为真啊。
“既然是大才,我且一见。”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有声音传来。
曹祜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少女,带着两个侍女,怀抱古琴,向亭中而来。亭在高处,有树遮挡,他们可看见对方,可少女却看不到亭中,因此未曾躲避。
少女穿着曲裾袿袍,衣角长曳于地,外罩燕尾纱衣,衣袂飘飘,环佩叮当,由远及近。
只见少女明眸皓齿,雪肌花容,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曹祜脑海中忽然想到一首诗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写的是青年男女于街上不期而遇,相互倾心。)
园子不大,少女很快到亭前,正对上曹祜的目光。
这一眼,如冰消雪融,如春光明媚。
此时少女如小鹿受惊一般,有些惊愕。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对着二人躬身行了一礼。
“不知园中有客,小女子打扰了,还请恕罪。”
曹祜这才认出,少女便是当日见到的荀笙。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曹祜回了一礼。
“是我们打扰了,女公子勿怪。”
双方谁也没提对方的身份,曹祜便匆匆离开。
荀笙望着曹祜的身影,有些疑惑,听说曹祜来见阿父,不知曹祜如何突然来了后花园。
侍女小萍低声道:“女公子,这事若是让主君知道就惨了。”
“是我大意了,咱们先回去吧。”
荀闳一路送曹祜出了后花园。曹祜快步在前,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荀闳见状解释道:“刚才的女郎,乃是叔父的三女儿,单名一个‘笙’字,就是那夜将军所见之人。笙娘最得叔父宠爱,也最为孝顺,担心叔父大病初愈,无人照料,便跟着来了安定。
平日里都是以男装示人,这次实属意外。
因为将军下令,驿馆单独由叔父居住,不许旁人入内,所以我们住在驿馆内,有些自由了。”
“无妨。”
“叔父府上大小事,都是笙娘帮着婶母管理。”
“嗯!”
这个时候,曹祜若是还不明白荀闳的用意,只能说傻了。
荀家想把女儿嫁给自己。
看来今日在园中的偶遇,当是算计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算计,是荀彧的主意,还是荀闳或者荀笙的主意。
曹祜觉得不是荀彧的主意。
如果荀彧想嫁女给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折腾这些。只要上书请求曹操,拼着老脸不要,也能如愿。
只是荀彧没有这么傻。
他这个第一重臣要嫁女儿给曹祜这个继承人,实在有些碍眼。
可若不是荀彧,只能是荀闳或者其他人,目的呢?
到了门口,曹祜道:“仲茂,你推荐的胡子循,我记住,你让他明日去郡府见我。我忽然记得有些事,还得跟令君商议一下,你先去忙吧。”
“唯!”
荀闳心中忐忑,却也只得听命离开。
曹祜到了驿馆前院,招来了馆丞。
“荀令君在驿馆居住,可有什么疏漏。”
馆丞赶忙道:“将军,一应事情,俱有荀家人处置,我们只是听从安排。”
曹祜点点头。
“院子里是不是有人弹琴。”
“是,后花园,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人弹琴。”
“有空闲之时吗?”
“没有。”
曹祜想了想,决定去见荀彧。
曹祜再见荀彧,荀彧有些吃惊。
“子承还有事?”
“令君,刚才与仲茂谈事,在后花园偶遇女公子,实属唐突,今特来赔罪。”
荀彧一愣,没想到曹祜遇到女儿了。
“子承,这种事情,何必你再跑一趟?”
“此事也怪我,既然议事,何必非得跟着仲茂前往后花园?”
此时荀彧哪还不明白,曹祜表面上是来道歉的,其实暗暗有问罪之意。以曹祜的身份,跟荀闳说不着,因此来质问他。
其实是荀彧多想了。
曹祜还真没问罪的意思。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只是想知道,此事到底是谁的问题,荀家是一定要做成此事,还是偶然为之,因此故意打草惊蛇,看荀家接下来的态度。
目的达成,曹祜又再三致歉,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