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众人期盼中的雨越落越多,直到将大地打湿。
众人此时,百感交集,心情复杂。就连曹操望着这场久违的大雨,眼中也忍不住红润了起来。
天不绝我曹氏啊!
曹祜又大声喊道:“今日大雨,足以证明,魏王之赤忱,对国家之忠诚。是上天的选择,才使得魏王能执掌朝纲,平靖祸患,安定社稷的。
天佑魏王,万古不易!”
“天佑魏王,万古不易!”
有曹祜带头,众人纷纷高呼。
这场大雨就相当于上天为曹操的行为背书。自今日起,那些对曹操汉贼、权臣的说法,将烟消云散了。
你要是不承认,你跟老天爷争论去。
曹操站了太久,身体颇为疲惫。此时松了精神,整个人便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曹祜立刻上前,扶住了曹操。
“大父,天下人再不理解你,但上天理解你。”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
“自熹平三年(174年),孤被举为孝廉,入洛阳为郎,又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造五色大棒,杀违禁夜行的蹇硕叔父,而今四十有三年矣。
曹孟德还是当年那个曹孟德,未曾负天下。”
曹祜看得出,曹操快要撑不住了。
“大父,诸公,我看这雨,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停,诸位一同进入大殿,等雨停之后,再行离开。”
众人皆是听命。
唯有严才,好像一个丧家之犬,失魂落魄,不知该何去何从。
曹祜也不管他,扶着曹操,到了偏殿去换衣服。
进入偏殿,曹操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福,天命在这里!天命在这里啊!”
曹祜也不得不赞叹曹操运气好。据曹祜估计,这雨大概得等到二、三更天才会下,现在却提前了。
看来是大火助了一把力。
大火后下雨的自然原理主要涉及热力对流和凝结核作用。
一方面,大火燃烧导致地表空气受热急剧膨胀上升,形成热空气上升运动。随着海拔升高,空气逐渐冷却,水汽含量增加并达到饱和状态,最终凝结成水滴形成降雨。
另一方面,火灾产生的烟尘、颗粒物等作为凝结核,加速了空气中水汽的凝结过程。这些微小颗粒为水滴形成提供了必要的附着基础,从而促进降雨的产生。
古人不解其理,总以为烧死人之后,常会降雨,因此很多祈雨的场合,都有烧人的做法。
“大父没事吧?”
“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
二人换了衣服,相对而坐。
曹操道:“是不是很困惑,我为啥当着众人的面,说永为汉臣?”
“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大父即戎三十馀年,功德著於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曹操笑道:“真心话?”
曹祜没说话。
曹操又道:“施于有政,是亦为政,我当然可以登基为帝,可我到底做了四十多年的汉臣,亲手终结大汉的国祚,心中着实不愿啊。
再说我这个年纪,真当了皇帝,意义也不大。今天命在我,我为周文王便足矣。”
“我也不愿做篡位之人啊。”
曹操一愣,听到曹祜的喃喃之语,大笑起来。
“我把难题交给你了,剩下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大父准备如何跟众人交代?”
大家都等着你篡位,你说你这辈子不会篡位,这要是在五代十国,曹操会被人砍成臊子。
“交代,我交代什么?”
曹操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这个年龄,黄土都快埋到脖颈了,还能活几年,谁要是有什么不满,那就忍着。”
“我也觉得祖父是对的。天下尚未统一,妄谈禅让事,实在是过于着急了,惹人耻笑。
倒不如一统寰宇,然后水到渠成。”
“统一天下,可我还有多少时间啊?”
曹操说着,看了看枯槁的手。
“我,我多想看到天下一统啊!”
“大父,会的!最多三五年,积攒足粮食,便可起兵三十万,一战而定南方。大父使已经分裂的天下,重新归于一统,其功超越光武,其德比肩汉高。”
“希望吧!”
今日在铜雀台站了大半天,又淋了雨,曹操颇为疲惫,便没再回前殿,而是在偏殿榻上休息了。
曹祜轻轻给曹操掖好被角,方才离开。
今日的事情,他得回去理理。
从前也想过篡位的事,但因为曹操在,此事并未迫在眉睫。现在看来,这将是自己继承位置后的面临的最大挑战。
如何能够最大程度的顺天应命,合理代汉,还是一个麻烦。
自己总不能像曹丕那般,做事那般粗糙吧。
眼看曹祜离去,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曹操,突然睁开了眼。
“阿福,你放心,大父是不会将这个麻烦留给你的。”
······
曹祜到了前殿,众人正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众人皆是魏国的大臣,大部分人与曹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曹操不至于脑子抽抽,将权力怀给天子,可万一呢?
真若如此,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见曹祜进来,众人纷纷聚拢过来。
曹祜大声说道:“上天赐福,降下甘霖,诸位各归其位,各安人心,莫要再出现不实言论,损害朝廷威严,损害国家利益。
谁若是做不好,就回家抱孩子去。”
这时和洽问道:“大将军,严才该如何处置?”
曹祜瞪了和洽一眼。
真是多嘴。
严才就是处置,也不能在这种场合。
只是和洽问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避而不谈。
“严才身为议郎,却妄谈天象,蛊惑人心,胡乱批评朝政,引发混乱,哪怕是杀他,亦不为过。
不过大王宽仁,不因言而杀人。
所以从轻处罚。今免去严才官职,赶出邺城,至于他今后要做什么,全与国家无关。”
失魂落魄的严才看着曹祜,似乎已经完全傻了。
他不明白,难道是他错了吗?否则上天为何要为曹孟德这个奸贼降雨呢?
旁边人捅咕了他两下,严才才反应过来,谢了恩。
严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但他清楚,他已经由这个国家的英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