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入夏阳,曹祜便让石苞去打听靳富的情况。
很快石苞回报,靳富此人,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有勇武,少时曾读书,后来参军,又谋了一个夏阳县衙役的差遣,因事革职。再之后,他潦倒失意,家中贫瘠,难以养活自己,便穿壁翻墙,偷东西为生。
靳富有个好友叫做邵陵,叔家以牧羊为业,眼看靳富赤贫,便多次偷羊来送给靳富。邵陵的叔叔心有怨恨,于是告发了他们偷盗的事倩。
夏阳县追捕二人,靳富便和邵陵一起,聚集了县中一批穷人为匪。靳富勇武又善谋,因此势力越来越大,后来还打破了夏阳城。
王授、徐英几次征剿未果,遂放任此贼,盘踞于夏阳。
曹祜听后,也察觉到此人的难缠。
靳富此人,当过兵,当过吏,还当过匪,有能力,有见识,没道德,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就凭他知道要避其锋芒,便能看出,此人不好对付。
可越是如此,曹祜反而越要尽快平定此贼,否则放任其继续发展,后患无穷。
于是曹祜下令,兵进硙山。
硙山位于龙门东岸,北面便是龙门山。硙者,石磨也,硙山像个竖着的石磨,很是险峻(具体位置已不详,不过现存西硙山)。
曹祜大军,气势汹汹,到了山下,便前去挑战。
面对官军的搦战与诱敌,靳富不为所动,坚守不出。他是个老江湖,很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此时官军气焰正盛,若是与对方硬碰硬,绝讨不得好。
贼军的避战不出曹祜所料,但却让曹祜为难。
硙山地形,林木茂密,重岩叠嶂,不适合强攻。而若是与靳富拼消耗,虽然曹祜不惧,但他又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左冯翊内乱刚平,需要曹祜坐镇。
曹祜围着硙山打马两圈,便见贼营周围,设了两道营栅,俱是高大立木,又挖掘了壕沟,甚至引水至山脚下,作为屏障。
其守卫森严,出乎曹祜想象。
看来靳富准备依托地形,消耗围剿官兵,打防守反击。
回到营中,曹祜便对曹允和孙礼说道:“咱们硬攻硙山,肯定拿不下,现在能做到,还是引蛇出洞,调虎离山。”
孙礼道:“靳富老辣,我军之前引诱了他两次,他都没有出击,只怕调虎离山,没那么容易。”
“德达,你觉得靳富他们最缺的是什么?”
“粮食,军械?”
曹祜听后摇摇头。
“是士气。天下无久守之城,若是咱们围住硙山,不顾一切地去攻打,硙山肯定守不住。而靳富他们又无援军,所以面对我军,他们其实是恐惧的。
对于靳富来说,若是能击败我军一次,必然能极大地提升其威望,增长军中士气,坚定部下的决心。
所以要想让靳富打这一仗,关键便在于我军能否给他们一个击败我军的机会。”
曹允听后,眼睛一亮。他反应很快,立刻说道:“将军,若是让靳富得知,有贼寇攻打临晋,我军急于回援,匆忙撤军,以靳富的性格,必会趁火打劫,从后追击。”
“友闻所言有理。”
孙礼道:“如此虽能败敌,可若想全歼,却是困难。”
曹祜笑道:“德达如何忘了,调虎离山,难在一个‘调’字。老虎都从山中出来了,火烧其巢,难道还难吗?”
孙礼这才意识到,曹祜是要先取其老巢,再围杀其部。
有欲望便有弱点,之前靳富面对曹祜的引诱不为所动,并不是他意志多么坚定,只是诱饵不够。
次日一早,曹祜命曹允指挥全军,按部就班地攻山。
如此连续数日,曹祜突然让人在军中增加了一倍的锅灶,到了饭点,看着满营多出来的一片炊烟,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军来了援兵。
靳富见状,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就打不过官军,现在官军又添了援兵,这仗还如何打。
到了次日,官军的锅灶又增加了。
靳富看着官军的援兵不断增加,越发忧心忡忡。
这时邵陵便劝道:“靳大兄,你切莫担心,是不是援兵,还很难说。我倒是觉得此事有问题?”
“邵公何意?”
邵陵多有智谋,威望不弱于靳富,军中呼之为“邵公”。
“我这几日观察官军锅灶,总觉得不对劲。咱们只见锅灶增加,可官军到底来没来,来了多少援军,谁也没有看到。我听说昔日虞诩征讨羌人时,半路遇到羌军,虞诩便让官兵每人各作两个灶,以后每日增加一倍,羌军以为虞诩兵马众多,不敢逼近,莫非官军亦是如此?”
“可官军为何这么做?难道是要恫吓我?”
靳富细细思量,突然反应过来,莫非官军想撤退。
想到此节,靳富立刻派人去打听。贼匪军中的斥候抓了一个俘虏,从此人口中得知,他们并没有援兵,只是上级让人们增加锅灶的。
而且靳富还得到一个消息,位于黄白城的张横正攻打临晋,势头正猛。官军担心治所有失,准备撤兵了。
靳富此时大悟,一切都能对上了。
张横攻打官军老巢,官军想回援,又怕自己从后追击,所以才故意设下“减兵增灶”的疑兵之计。
于是靳富命人严密监视官军动向,到了夜里,斥候果然来报,官军正在连夜拔营,准备撤退。
靳富听后,大喜过望。
官军此时撤退,必然仓皇不安,自己从后击之,必然能胜。
靳富对自己麾下这支部队还是有信心的,正面交战打不过对方,从后偷袭还打不过吗?毕竟他也好几次击败官军了。
靳富野心不小。待在夏阳这个犄角旮旯,不管何时,在别人眼中都是匪。若是这次击败官军,趁机抢占左冯翊,往后也能有个选择的余地。
昔日的绿林、赤眉二军,今日的泰山贼臧霸,黑山贼张燕,可都是他的榜样。
邵陵并不像靳富这般乐观。在他看来,官军众多,不是他们能轻易一战的,便劝靳富慎重。
靳富不以为然道:“邵公,咱们当了这么久的贼,我实在厌倦了,往后,我要做官,做冯翊王。”
官军从大营撤退之后,靳富立刻率主力从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