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在茶棚待了一壶茶的时间,便匆匆离去,高柔随后也离开。一条官道,一南一北,人影渐远,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茶棚,留在原地。
曹祜本以为曹操尚在长安,到了渭桥,收到曹操已经东去的消息。于是又折道向东追赶,终于在新丰东面的鸿门亭(今陕西省临潼县新丰镇鸿门堡村)追上了曹操的大部队。
曹操正在马车中休息,听得此事,连忙下车。
而曹祜一路奔到曹操车驾前,见到曹操,便拜于地上,大叫“大父!”眼眶中的泪水,已是“哗哗”流了下来。
曹操上前一把抱住孙子,小心地给他拭去泪水,眼中满是慈爱。
“我家阿福受委屈了。”
“大父,你要回邺城,为何不通知我?”
“我平日四方征讨,习惯了旅途,回去本就是一件寻常事。听说你在左冯翊剿匪,正在关键时候,我打扰你做什么?”
“大父,我无论在做什么,都该来送大父的。”
曹祜话未说完,本来被擦干的泪水又涌出眼角。
曹操满脸含笑地安慰道:“是大父的错,大父不该不跟阿福说。”
因为曹祜的突然赶到,曹操下令大军在鸿门歇息一夜,明日再行出发。大军安营扎寨,而曹操则拉着曹祜,进了他的马车。
“阿福,在左冯翊可还适应?”
“大父,做一方牧守,确实比做一个纯粹的将领要难的多。”
“王授、徐英勾结冯翊羌,是你故意放纵的?”
“不敢瞒大父,确实如此。”
“你为何这么做?”
“王授、徐英二人在左冯翊,几如郡守,我到之后,他们便打着让我给他们做傀儡的心思。我本来没想轻动他们,只是想打压一下徐英,确立威望。说实话,我想过徐英可能会有反击,万没想到,竟是鱼死网破的手段。”
“恶贯满盈之徒,死不足惜。”
多亏曹祜将王授、徐英送走了,否则曹操绝对让二人化为齑粉。他二人还是小看了曹操,于王、徐二人来说,只是对付曹祜,不弄死曹祜已经足够了。可在曹操看来,二人的所作所为,是对他的挑衅。
若是曹祜没有平定二人,曹操也会引兵平之。
“此番入关中,我发现关中豪族,最是奸猾,心中只有私利,没有家国。关中、陇右常年不靖,这群人其罪甚大。
你在左冯翊,要好好约束郡人,勿使其再生祸乱。”
曹祜点点头。
对于曹操的看法,曹祜并不以为然。
关中人、凉州人之所以跟朝廷离心,还是灵帝以来对关西勋贵打压所致。偌大的朝廷,关西勋贵、士子屈指可数,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指望这群人对你忠诚。
当然曹祜不会跟曹操争议。
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又聊了一些左冯翊的具体情况,然后便说起了伤寒的事。
“阿福,你在池阳做的,很好。”
“大父,我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尽力而为。”
“阿福,你不明白,自灵帝以来,单是大疫,就有四次,我之前说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你以为只是戏言吗,这是活生生的惨剧。
每一次疫情,都是如此。
今你献‘桂枝汤’,又作《防疫十策》,不知道每年能活多少人。这是于国于民的大好事。
阿福,你是如何做出如此奇方的?”
“大父,其实不是我想的。伊尹的《汤液经》中,有关于桂枝作汤御寒的记载,我常读医术,便根据此记载,调整用量,又咨询多人。
对了,大父,我推荐一个叫张机的人。
此人是原长沙郡太守张羡的弟弟,刘表平定荆南,还以他代理过几日太守。后来大父平定荆州,思及张羡功劳,封赏了张羡的家人。
张机便被授为郎中。
张机此人,因为家中多人染疫病而死,便精研伤寒。桂枝汤一方,此人的功劳不亚于我。”
“张机?”
张羡他是知道的,当初官渡战前,就是张羡在荆南起兵,才牵制的刘表无力北上。至于张机,他闻所未闻。
“大父,此人确实在医术上有才华,尤其是伤寒之症。”
“阿福如此推崇此人,我定是要见一见的。”
一个医士并不会引起统治者的重视,因为他们只能救助个体,哪怕是李时珍、孙思邈这样的神医。可若是一个能解决大规模疫病的医士,哪怕是天子,也要过问。
这就是治一人和治天下的区别。
“阿福,听说你将治好的两千多士兵,全部编入了鹰扬军中。”
“不敢瞒大父,两千七百余人,加上原鹰扬军一曲亲兵,还有两百多凉州奴隶改编的军队,共计三千五百人,分作四部,以为中军。”
曹操没说什么,又问道:“你手中有多少兵马?”
“除了中军,还有郝昭的左军,夏侯霸的右军,以及杨暨、文钦、成公英三个别部,孙礼部,以及整编后的冯翊郡兵,大约是八千人。”
曹祜说完,将一份名单递给曹操,里面是具体的将校名单。
曹操接过名单,安静地看了起来,曹祜在一旁没敢说话。
“我记得你还派人前往泰山、沛国、许昌征兵?”
“本来是一曲的,可是越征越多,现在可能有三曲之数,一千五百人,应该快到了。”
“人确实不少,要不我把杨暨、文钦和孙礼给调走?”
曹操说得很随意,曹祜的心却一震。
“大父,我此时还需要他们。”
“阿福,你手中军队,可是接近万人了。听说短短时间内,你已将左冯翊境内的冯翊羌和最大三股盗匪都平定了,你还要这么多军队干什么?
而且大父有些不清楚,你为何这般积极地扩充军队?”
其实除了曹祜自己征的三曲人马,还有收编的成公英部和一些奴隶,其他军队都是曹操给的。
可曹操这么说,曹祜自然不能指责曹操。
曹祜知道,此事若应对不好,很可能祖孙生出嫌隙。
于是曹祜起身,上前拜道:“大父,这也是我今日前来的第二个用意,敢问大父,凉州未靖,汉中亦在咫尺,为何要匆匆而归。”
【作者题外话】:注:张仲景身份存疑,关于他的资料,包括《伤寒杂病论》,主要是魏晋时期的王叔和整理的,有人认为他就是张羡,也有人认为他与张羡是族人,还有人认为他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