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坚寿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年董卓要杀皇甫嵩,皇甫坚寿孤身到了洛阳,在一次酒宴上,向董卓祝酒,慷慨陈词,晓以大义,而后叩头流涕。在座者为之动容,纷纷离席向董卓求情,最终使得董卓释放皇甫嵩。
皇甫坚寿很清楚,既然没法拒绝,就要考虑长远之事。
如曹祜说得那般,皇甫氏二十年没有高官,离着没落,并不遥远,当务之急,是重新返回朝堂。
不得不说,皇甫坚寿确实是拿得起,放得下。
自决定将家族迁徙之后,关于只能将田地、仆役卖给官府;家族一旦拆分,旁支散居各地等等诸事,一概没有反对。
他只要求,让自己的亲孙子皇甫隆给曹祜担任亲卫,侄孙皇甫肈、皇甫声二人前往左冯翊为官。
于皇甫坚寿来说,打不过,就加入,皇甫家唯一的未来,就是搭上曹祜。
这等小事,曹祜自不会拒绝,一一允之。
当天夜里,曹祜顶着寒风,返回了临泾。
徐邈、苏则等人,并未休息,俱在郡府等待。
见到众人,曹祜便笑道:“皇甫公到底是太尉之子,世代簪缨,心里装着国家,他已经同意带皇甫家迁徙。”
众人听后,俱是大喜。
徐邈道:“皇甫家同意了,此事便能顺利许多。”
曹祜道:“不是每一家都有皇甫坚寿这种有见识、知进退的人。这世上的人,多是见小利而忘命,于他们来说,动他们的财富比杀他们还难受,所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有了皇甫家的支持,就不必担心了。
胆敢有不从者,一律除之。”
于曹祜来说,皇甫家最大的作用是应付舆论,他不想对皇甫氏等三家动手的原因也是舆论。
现在舆论问题解决了,其他都不是问题了。
这时苏则道:“将军,既然我要走,不若由我主持此事。到时候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安定郡,徐府君再上任。”
曹祜明白苏则的意思,坏事他做了,徐邈便只需做好事即可。
曹祜想了想,却是拒绝了。
“我知文师好意,只是文师前往武都郡,尚需与地方豪强大族,虚与委蛇,不可因此损了名声。
而景山,尚需立威。”
到了次日,安定郡内便开始了对豪强的迁徙。
有皇甫家带头,迁徙安定豪族之事,的确顺利许多。毕竟皇甫家都乖乖低头了,那些势力远不如皇甫氏的家族,哪还敢顽抗。
当然也有拒绝的。
这些人或明或暗,或独自或窜连,阻碍迁徙。
临泾杨氏子弟杨条更是据月支城反叛。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俱被徐邈以铁拳镇压。
徐邈是天生的相才,凡是小事,从不过问,可如果是大事,他先召集众人,让众人知晓是非,然后按照律法,依法惩处,因此深得百姓信服和敬畏。
十月下旬,以皇甫氏为首,十余个安定豪族,开始了往长安、左冯翊的迁徙。
······
十一月初,关于此战的封赏送达。
曹祜的龙骧将军加秩中二千石,除了仍以侍中衔兼左冯翊,长安典农中郎将,这次还兼领护羌校尉,督关中军事。
最关键的是,朝廷授予曹祜“假节”之权。
而与之相比,授临晋侯,增食邑五百户,前后并两千四百户,则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了督关中军事这一职,加上假节权,曹祜就能名正言顺地统领关中的军队,调配关中资源,指挥南征汉中之事。
十一月中旬,曹祜准备返回临晋。
十日左右,大军已经开始打包,曹祜拿着朝廷的批复到了驿馆。
“令君,朝廷的圣旨已下,以令君为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留在长安,宣抚雍凉关中。”
荀彧知道,只要曹操决定了,天子根本不敢反对,因此神色很是平静。
“令君不高兴?”
荀彧仍不说话。
“我可是很高兴。”
荀彧放下杯子。
“子承,你做的这茶叶,确实契合君子之道。茶者,清而俭,知而乐,洗胸之积滞,致清和之精气,可行道,亦可养心。”
“令君倒是有种道家乐天知命的感觉。”
“这些日子,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也想了很多。我确实没法阻止丞相进位魏公,为了天下和荀家,也确实不能与丞相决裂。
所能做者,只有保护天子,迟滞丞相篡位的脚步而已。”
曹祜听后大喜。
“令君此言就对了。我一直觉得,对于问题,只有三点,发现问题,剖析问题,解决问题,其他都是扯淡。”
“是!”
“令君,此番前来,有两事相询。”
“子承且言。”
“我大父以我的官位龙骧将军加秩中二千石,又以虎骑中郎将曹文烈(曹休)为龙骧将军司马,京兆尹张德容,汉兴郡太守郑文公(郑浑)二人,为龙骧将军参军。”
按照汉制,上公,三公,比公,都是秩万石。而重号将军为秩中二千石,杂号将军为秩二千石。
龙骧将军是杂号将军,原本是秩二千石,现在算提了一级。
荀彧听后道:“丞相之意,难道不明显吗?子承屡立战功,再加上丞相有心培养,担任重号将军,亦无不可。
只是子承到底年幼,为了防止宗亲将军不满,只能暂时以龙骧将军充任重号将军。”
“那也不值得又设长史,又设司马吧?”
荀彧笑道:“子承是想问曹文烈吧?”
曹祜没说话。
“子承与曹文烈关系如何?”
“素无交集,而且他和我三叔的关系很好。”
“这就是了。”
“是什么?”
“丞相先后安排王朗、曹休、张既、郑浑等人在子承身边,既是为子承培养羽翼,也是一种监视。
子承手中握有上万兵马,威武雄壮,且皆以子承为先。
若子承是丞相,会怎么办?
丞相素来多疑,若非子承是丞相悉心培养的继承人,早就将子承你手中的军队,拆的七零八落了。
不对,根本就不会有这些军队。”
曹祜一时有些沉默。
“若非令君,换其他人言,我就当是故意离间我祖孙之情。”
“公是公,私是私,丞相并无错。”
“令君,那我该怎么办?”
【作者题外话】:注:1、皇甫隆,魏敦煌太守。
2、皇甫肈,皇甫声,出自《曹真碑》,皇甫肈曾为永平令。
3、杨条,《三国志》记载安定民杨条等掠吏民保月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