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返回临晋时,已是腊月初。
年关将至,临晋城中,亦热闹了许多。
整个一年,左冯翊上下,开荒修渠,劝农兴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以致百姓振奋,生机盎然。
“子初,文林,文恭,今日的左冯翊,物阜民熙,蒸蒸日上,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样子。
所谓的功业,目的从来不仅仅是开疆拓土,或者炫耀夸功,满足个人私欲,而是让国家、百姓发展的更好。
爱民谨忠,利民谨厚,从来治国者,宁不忘耕稼陶渔。”
“谨记明府教诲。”
徐邈离任之后,颜斐继任左冯翊丞,整个左冯翊的政务,便由刘巴、刘靖、颜斐三人负责。
曹祜心情格外舒畅,与众人洽谈到傍晚,方才回府休息。
回到后院,便觉一阵空荡,院中虽下人不少,却因为缺了曹祜一人,便失了生机。
曹祜一路到了自己的卧室,便见刘落坐在榻上,正在给他缝制衣服。
曹祜的贴身衣物,刘落从不假手他人。
时房门开着,曹祜站在门外,望着正专注的刘落。
那针在她手上上下翻飞,如同轻盈的舞者,又如跃动的音符,每一下都是那么的优美。
曹祜从未发现,认真的少女是那般明媚。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曹祜一时竟有些沉醉其中。
刘落缝了一会,不知又想到什么,手中的动作却是离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向外望去,正对上曹祜的目光。
刘落身子颤了一下,站起身来,嘴巴轻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阿落,我回来了。”
曹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将刘落抱住。
“主君。”
刘落说着,眼泪已经落下。
“阿落,数月不见,可想我了?”
“阿落想主君了,这些日子,阿落每一天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主君。期盼着主君能够早日归来。”
“那我回来了,怎么不去迎我?”
“阿落,阿落不敢。”
“以后大大方方的,不必畏惧任何人,任何事。”
曹祜劳累多时,刘落一边给曹祜准备食物,一边给曹祜准备换洗的衣服,又安排人去准备热水。
曹祜坐在榻上,就这么看着刘落忙里忙外。
刘落处置的诸事都井井有条,还真有个当家娘子的模样。
曹祜饱餐一顿,又洗了一个美美的热水澡。躺在水池之中,别提多么惬意。
刘落一边给曹祜擦拭身体,一边述说着府上的事情。
“房管事,每月都会送来账册。
府上的一应用度,都是丁司马派人送来的。
丁司马送来了一个荆州厨子,鱼羹做的很好。
前些日子,是丞相的生日,我让人准备了一套新的家具,包括太师椅,躺椅,就是按照郎君用的那套重新让人制作的。
还准备了一车上好的纸,是让工坊专门特制的,还有一些沙苑蒲桃酿的蒲桃酒,以及十斤新炒的清茶。”
曹祜点点头。
“阿落,你这送的礼有讲究。”
“丞相素来节俭,主君若是送一些奢华之物,便是不妥,我想着送一些有用的,不显眼,还能体现主君孝心的。”
“比我想的都周到,说实话,我打仗都打傻了,心里就没这根弦。都忘了大父的生日快到了。”
“主君跟往年不一样了。
主君从前还在读书,诸事由太夫人和老夫人操办,不必操心。现在出仕了,迎来送往,逢年过节,各家生日,婚丧嫁娶,都少不了。
不提邺城各家亲朋、故旧。主君这么多叔叔、姑姑,还有泰山和沛国那边,都是不能忘记的。”
“此言有理啊。”
大家族就是这么麻烦,亲戚多,事也多。
曹祜光是叔、姑、舅这种至亲就好几十,乱七八糟的事,一件也不能少,否则外人就得批评你不懂礼。
这就体现了当家主母的重要性。
这活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曹祜也是感叹,女子确实比男子更心细,更适合管家。
“这些事你多操些心,只是不要太劳累。”
“阿落做这些很快乐。”
“对了,你不是羡慕马云騄能够训练女骑,以后你也不要总在家里待着。赡养院,抚幼院,惠民医堂这些事情,你也可试着去了解一下,学一学怎么管理。
我从来都觉得,无论是男女,都要有自己的事业。
不管身份如何,人的心应当是独立的。”
“嗯。”
刘落没有拒绝,她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曹祜。
“你阿姊那里,时常来信吗?”
“阿姊在高陵亭侯府上过得很好,上个月还来信,说她有孕了,我正在学着给新出生的婴孩做衣裳。”
刘落说着,眼泪突然落下。
“阿落,怎么了?”
“上上个月,丁司马派人来报,说将我阿母的棺椁,改葬回东海郡朐县(治今江苏省连云港市海州街道),阿母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还收到了丁司马送来的二舅父的信,还有二舅父给我的礼物?
我知道,这些都是主君为我去做的。”
曹祜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刘落的眼泪拭去,可眼泪却是越来越多。
“过两年,等安定了,咱们一起前往朐县,拜祭你阿母。”
“嗯!”
曹祜洗完澡后,刘落轻轻给他擦着头发。
曹祜突然发现,自己的衣食住行,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都与刘落有关,自己也适应了身边有她的生活。
“阿落,你愿意过现在的生活吗?”
“只有能陪在郎君身边,阿落便甘之如饴。”
曹祜听后,突然站了起来,在刘落的愣神中,将她抱了起来。
“主君?”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阿落,你能懂吗?”
刘落点点头。
曹祜望着刘若晶莹如玉的眼眸,突然吻了上去。
刘落心中一惊,身体僵硬起来,然后渐渐软了下去。
“这世上,风大雪急,一个人走,是很漫长而孤独的,唯有两个人相互搀扶,才能在风雪中,蹒跚远去。”
“主君,不要,不要在这里。”
“好。”
曹祜抱着刘落,进了内室。
······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