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曹祜陷入沉思,董昭轻唤了两声,才打断了曹祜。
“有件事,当告诉将军。刘勋此人,仗着与魏公的情谊,为人傲慢,多次犯法,号称‘军中豪右’,门客子弟极多。”
“他与我哪个叔父关系好?”
“刘勋是琅琊国人,与同乡卞秉的关系不错,与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的关系也很亲密。
他这个人,虽然对下为非作歹,可对上,却是知道巴结魏公和几位年长的公子,再加上他性格豪爽,又出手大方,与军中很多将领,关系亦不错。”
曹祜此时倒是有些明白刘勋为何讨厌自己了。
刘勋是汉室宗亲,又与曹丕、曹植亲近,不管怎么算,自己都是他的敌人,他敌视自己,也算理所应当了。
“董公,刘勋可能和这次的刺杀案有关。”
董昭一愣。
“将军,此事能确认吗?否则魏公那里,会很麻烦。”
“他的亲信,亲自来指认的他。”
董昭听后便道:“将军,若动刘勋,一定得经过魏公的同意。”
董昭说到这,又道:“这个刘勋,平日里没老实过,别人丢了地盘,逃到邺城,肯定要苟延残喘,低调做人,他偏不,非得张扬。
前些日子,刘勋还把自己的妻子王氏给休了,新娶了河内司马家的女儿。”
“董公请细说一下。”
董昭不知曹祜用意,便道:“刘勋之前不是庐江郡太守吗?庐江为孙策所破,他妻子亦被夺。刘勋带着从弟刘偕来投魏公,再取妻琅琊王氏女。
王宋嫁入刘家十几年,两人无子。
于是前些日子,刘勋休了妻子,娶了前骑都尉司马防的侄女。刘勋做事狠辣,直接将妻子给撵了出去。
五公子还作诗一首,《代刘勋妻王氏杂诗》,讥讽刘勋的不义之举。
谁言去妇薄?去妇情更重。
千里不唾井,况乃昔所奉。
远望未为遥,踟蹰不得共。
当时邺城共骂刘勋是负心之人。”
“这不符合道理。”
“如何不符合?”
“琅琊郡的大族,一共就三家。一支是琅琊诸刘,后汉以来,一共封了孝王(刘京)子孙三十人为列侯,还有城阳景王(刘章)后人,亦是繁多。
第二家是后族东武伏氏。
第三家就是琅琊王氏。
王氏自前汉便有人为九卿,到今日,出了数位两千石。再加上同是琅琊郡乡亲,只怕是世代联姻,刘勋就这么不留情面?”
后人只知琅琊王氏显赫于王祥、王衍、王导,其实这个家族早在西汉末年,就出了一个谏议大夫(王吉),一个少府(王赏),后人更是人杰辈出。
东汉争霸,琅琊王氏也参与了,荆州刺史王睿便是琅琊王氏子弟,可惜让孙坚给杀了。
(说个卧冰求鲤,王祥好像是个苦孩子,可他爷爷是青州刺史,他母家是当时的大族高平薛氏,薛氏在最顶尖的士大夫“八俊”、“八顾”、“八及”(豫州、兖州各一个版本,薛家是兖州版本)中各有一人。这样的家世,后母凭什么欺负他?)
“刘勋此人,嚣张跋扈,什么都做得出来,虽然此事有些出格,但是放在刘勋身上,倒也不足为奇。”
“既然刘勋名声不好,司马家为何要将族中女儿嫁给他?”
董昭也回答不上来。
曹祜却是隐隐觉得,自己误打误撞,可能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董公,我要去见祖父。”
曹祜立刻出府,去见曹操。
事情越查越深,单凭曹祜,是没法处置的。
时天色已晚,曹祜到铜雀台时,曹操已经休息。
见到曹操,曹祜立刻道:“惊扰了大父休息,还请大父恕罪。”
“无妨!阿福,你是查到了什么?”
“是。”
曹祜便将李申成告发刘勋的事,尽皆说出。
“虽然目前没什么实质证据,但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不过刘勋是朝中重臣,骆业的身份,更是特殊。”
“你是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
“刘勋与大父关系再好,他首先姓刘。他若背叛大父,简直是理所应当。骆业是天子心腹,司马家,也是世代簪缨。
这三方的身份,实在太巧了。
去年以来,大父先是‘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接着加九锡,又进魏公,难道天子真的无动于衷?
我怀疑,针对我的事,其实就是一种试探。
不过每每动手,便铩羽而归。
我现在担心,天子想团结各方势力,来一场大的政变,针对的,便是祖父。”
“天子有这么大胆子?”
“天子小聪明是有的,而且总是算不出得失,他或许觉得,只要祖父没了,这偌大的天下,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那你就去查。”
“刘勋那里?”
“查就是,我和刘勋关系是不错,但这不是他背叛我的理由。”
“那司马家呢?”
“司马家怎么了?”
“我听说司马防与祖父关系特殊。”
“什么关系?”
曹祜一愣。
“外面不是说,大父昔日为北部尉,是司马防推荐的吗?”
曹操听后,顿时大笑起来。
“司马防一个洛阳令,凭什么推荐洛阳北部尉?洛阳县尉,主掌治安、武备,官不大,却是实权单位,司马防可插不上嘴。
当年我之所以做北部尉,走的是不其乡侯宋皇后的关系,我曹家与宋家是姻亲。当时宋家只是借司马家的嘴,提名了我。”
曹祜恍然。
“你听谁说的?”
“外面流传的,若不是祖父说的,只能是司马家自己说的。”
曹祜不动声色的,又给司马家上了点眼药。
“司马家吗?倒还有些意思。确实算是有些情面,所以阿福你查这个案子,要有证据。”
“唯。”
对于曹操来说,威胁到他的统治,几十年的故交情谊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昔日的一些香火情。
而且曹操见司马家竟然渲染与自己的关系,顿时多生厌恶。
得了曹操的准许,曹祜立刻去抓人。
中华五千年,留下来的案子屈指可数,因为古代的案子从来就没有那么复杂。现代查案,讲究证据,而古代查案,讲究一个宁枉勿纵。
三木之下,什么东西查不出来?
也就是曹祜,为了要脸面,查案务求一个符合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