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玉龙殿,曹祜接着便去拜见祖母。
虽然祖父、祖母二人整日里相互不对付,可吵吵闹闹间,已经一起在铜雀台住了很久了。
连祖母本人,也适应了铜雀台的生活。
少时夫妻老来伴。
曹祜到金凤殿时,丁夫人正在赏鉴歌舞。
自从曹祜将王孙琐送到铜雀台,丁夫人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每天听曲赏舞,身边的年轻少女,比曹老板的还多。晚年生活,倒是好不快活。
“阿福,我总算明白老奴年轻之时,为何总喜欢去倡馆了?这些女郎,如初春芍药,含苞待放,我见犹怜,更何况老奴。”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敢说。
曹祜在一旁陪着祖母看了一会歌舞。
丁夫人随口说道:“听说你因为益州的事,将你祖父气坏了?”
“大母,这是个误会,我已经跟祖父解释清楚了。”
“那就好!这两年,你祖父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前些日子,他将子建的妻子崔氏给赐死了。”
曹祜一愣。
“观礼的时候,崔氏衣着华丽,你祖父看到后勃然大怒,认为她有违节俭的政令,便当场将其赐死。”
曹祜第一反应便是有问题。
曹操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身外之物便将儿媳赐死。
“五叔做了什么?”
“你能明白就好。崔氏是子建的妻子,代表的是曹植的脸面,打杀崔氏,也是狠狠掌掴了子建。”
“何至于此?”
“子桓在濮阳病了,病得很重,医士说是中了毒。你祖父派人查了之后,怀疑是子建做的。”
丁夫人说完,看向曹祜。
“我知道此事,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这五叔,不是会下毒的人。而且我那三叔,对身边防范的最紧,他不下毒害别人就好了,怎么可能被害。
这一招倒像是苦肉计。”
“不管谁做的,帽子扣到了子建的头上。子建因为王孙世的案子,一直在找子桓的麻烦,这一次反倒自己出事了。
你祖父准备对子桓进行补偿,他准备将元让的女儿嫁给子桓做正妻。”
正喝茶的曹祜一口将水喷出。
“谁?”
夏侯元让。
“大父想做什么?”
虽然曹家和夏侯家世代通婚,但夏侯惇是武将第一人。在曹魏内部,无论是权力还是影响力都极大。
这个时候,让夏侯惇和曹丕联姻,无异于火上浇油。
这根本不是补偿,这是在拱火。
“大父是觉得邺城不够乱吗?”
“老奴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总而言之,你要小心。邺城不比长安,在这里暗箭更多。”
曹祜在金凤殿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曹祜不断思索着夏侯惇与曹丕联姻的事情。
老爷子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因为益州之事恼了,所以对自己反击。
此事尚未正式公开,老爷子的心意,就要看他接下来要怎么选择了。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羊氏、卫葭带着曹祜的宝贝儿子,出面迎接。
小曹扬已经过一岁了,但父子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曹祜错过了儿子很多的成长瞬间,心中甚至有一丝歉意。
抱着儿子进了家,一切如从前一般。
“朝朝,你和鹰郎在邺城可还适应?”
“夫君难道忘了,我嫁过来之后,也在这个家里生活过一些日子。”
“也是。”
一家人到了正堂,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宴。
吃过饭后,曹祜陪着儿子在玩,羊氏、卫葭在和曹祜聊着家中和长安的事,一片其乐融融的祥和场面。
不过曹祜能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多。
没过多久,徐质便来报,董昭求见。
曹祜有些不悦,重重地将玩具放在地上。
“一个一个,都跟长了狗鼻子一样。我看董公仁是越老越糊涂了。”
卫葭赶紧接过儿子。
“董公来见,肯定是有要事,你还是先去见一见吧。”
“他是想告诉我,他永远是我在邺城最得利的支持者,他怕我忘了此事,所以常常提醒。”
虽然不高兴,但曹祜还是让人将董昭请到前堂。
曹祜从后院赶到,董昭立刻上前行礼,完全不顾他已经是九卿级别的重臣。
不得不说,董昭是真有眼色,能知进退。
“董公来的这么着急,我回到家后,坐榻还未坐稳。”
“快一年不见大将军,实在思念。”
二人寒暄几句,曹祜不想再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便直接问道:“董公今来,可是有事?”
董昭来见曹祜,还真有事。
董昭递给曹祜一封奏疏。
“大将军,这是朝中请魏公进魏王的奏表和名单。”
董昭确实什么事都跑到了前边。
“昔日周旦、吕望,当姬氏之盛,因二圣之业,辅翼成王之幼,功勋若彼,犹受上爵,锡土开宇。今曹公遭海内倾覆,宗庙焚灭,躬擐甲胄,周旋征伐,栉风沐雨,且三十年,芟夷群凶,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刘氏奉祀。方之曩者数公,若太山之与丘垤,岂同日而论乎?今曹公仅为一公爵,岂天下所望哉!”
曹祜看后,将奏表放下。
“是董公你在串联的?”
“魏公谦仁,不愿为王,我等为臣者,自然要勉力为之。”
曹祜并不反对此事。
一方面曹祜清楚,曹操本人有这个心;另一方面,曹祜其实不想自己篡位,倒不如让曹操替他将这些事做了。
“朝中大臣们的意见如何?”
“自是纷纷赞同。”
“没有反对的吗?”
董昭一愣。
“五公子不是很赞同。”
一听是曹植,曹祜一点也不惊奇。
曹操为何最喜欢曹植,因为曹植跟他一样,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既然是理想主义者,而且还是一个理想尚未破灭的人,所以曹植忠君。
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曹丕篡汉,曹植竟然发服悲哭!甚至他写的《薤露》也被认为是缅怀大汉的诗文。
曹植不支持曹操成为魏王,太正常不过了。
“董公,还有旁人吗?”
“倒是没有。”
这事就有些意思了。
“五叔反对进魏王,我却支持,还挑头劝进,难道是想让五叔对天子的忠诚,反衬我的不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