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曹祜算计的那般,曹祜对于政策犹豫的消息一传出。整个邺城的粮商陷入到狂欢之中,虽然中间有所波折,但是这场大雪,让他们又能够继续收割财富。
武周这柄利剑被曹祜派出了邺城,至于卫臻,他一个郡丞,真压不住这些手眼通天的权贵。
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日。
这日一大早,曹祜就招来了丁尊。
“表兄,邺城的粮价如何?”
“大将军,粱米昨天傍晚已经涨到一斛五千钱,按照前两日的规律,今日一早还会涨;黍米(黄米)涨到了一斛三千九百钱;大麦一斛三千钱;栗米(小米)一斛两千六百钱;豆一斛两千五百钱;谷一斛两千四百钱;豆豉一斛七千钱。
肉类,盐、柴、布匹都在涨价。
尤其是柴,这种天没法打柴,价格翻了三十倍不止。”
短短数日,粮价已经上涨了十倍左右,比曹祜想象的还要快。
当然这个价格不算太离谱,年纪大点的老百姓,其实都习惯了。兴平元年(194年),天下大旱,谷一斛直钱五十万。
翻开后汉书,《灵帝本纪》和《献帝本纪》与其说是天子传记,不如说是《汉末灾害大全》。哪一年要是没点天象或者自然灾害,都是老天爷庇佑。
就拿刚刚过去的建安十八年来说,史书关于天气就三字,大雨水。三个字似乎轻飘飘的,可这场大雨水,淹没郡国无数,受灾而亡的百姓,摞起来比山都高。
所以只要能活着,老百姓什么苦都能忍。
只是曹祜忍不了。
他没来之前,老百姓过苦日子,他来了之后,老百姓还是过苦日子,那他不是白来了吗?
这是曹祜决不能接受的。
辰时左右,曹祜到了魏郡郡府,招来了所有人。
“公振,我问你,我安排你征集邺城的药材,同时监管全城的粮店、米铺,你告诉我,邺城的粮价如何?”
卫臻赶忙请罪。
“是臻之罪,没有做好监管。”
“是没管好,还是不想管?”
卫臻刚想解释,便被曹祜拦住。
“我不想听解释,你现在就做一件事。带上郡府的徒隶,邺城之中,所有粮价上涨三成的店铺,将他们的管事都抓了。
不仅是某一家店铺的管事,而是整个粮行的总管事。”
“府君,会不会引发动乱。”
“这不是你考虑的。公振,如果这次还办不好,就滚回家抱孩子去。”
“唯!”
这时曹祜又对李先道:“彦进,带上我的卫队,随卫郡丞一同前去,敢有阻拦者,杀无赦,不论是谁。”
“唯!”
所有损害部分人利益的制度,都是混着血来推行的。曹祜不能指望这些商人有放弃十倍、百倍利益的觉悟,那就只能用血来推进他的改革。
卫臻走后,韩宣劝道:“府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我倒是觉得很妥。”
“大规模地抓捕粮店管事,很可能引起恐慌。要是这些粮店、米铺都关门了,邺城百姓吃什么?”
“景然,你说今日若全天下做官的都死了,明天还有没有人愿意做官?”
“应该有吧。”
“粮食生意,本就是暴利。哪怕今日所有的粮店都封了,到了明天,还是会有人循着利去做。
凡暴利行业,杀之不尽,禁之不绝。”
后世打击粉的力度这么强,也不影响有些人前赴后继。
“可这么做,比如得罪无数的人。”
“如何应对压力,是我该考虑的事,诸位尽听安排便是。”
卫臻的抓捕很顺利,很快便将全城数十家粮店的管事,还有各家负责粮食生意的总管事,都给抓了。
各家虽然胆大,但还不敢公然对抗国家机器。
卫臻这一次,共抓捕四十余人,其中六七个,是曹家、夏侯家、丁家、崔家、荀家的子弟。
这群人似乎都觉得有依仗,没一个给曹祜面子的,全都不按令执行。
其实一开始,崔家反而是最老实的,并未涨价,可眼瞅着其他各家的粮食价格上涨数倍,而官府也没有追究,立刻便效仿起来。
至于一些中小粮行,则认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法不责众。
曹祜看着名单,笑中满是狠厉。
“公布出去,明天一早,所有被抓的管事,全部在中阳门外,斩首示众。”
众人听后大惊。
“府君!”
“执行命令。”
卫臻却道:“府君,此为乱命,邺城已经够乱了,强力推行政策,只会乱上加乱。”
“邺城不会乱。”
“府君。”
卫臻伏在地上,恳请曹祜。
“卫公振,你如不愿意做,别人也可以,邺城之中,不缺当官的。”
从一开始,曹祜就做好了准备,用这些商人的头颅,来确定制度的尊严。
不管这些商人背后是谁。
消息一出,全城哗然,谁也不敢相信,曹祜真的要对所有的粮行动手。众人又惊又疑,不是之前说,曹祜已经准备放弃此政策了。
第一个来见曹祜的是丁斐。
曹祜万没想到,他这个舅祖,还是冥顽不灵。
“舅祖前来,若是为了粮行的事,就不要开口了。我为统兵大将,自不能朝令夕改。”
丁斐也很尴尬。
“子承,丁家被抓的总管事,我还得称其为叔。他这人辈分大,胆子也大,竟然敢违抗你的命令。
你放心,我将他带回去,就送回谯县老家,绝不让他再给你惹麻烦。”
“舅祖真觉得罚酒三杯,此事就算了?”
“子承,你通融一下,毕竟是长辈。”
“舅祖,我姓曹。”
丁斐一愣。
“舅祖,如果我是你,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家,就当没来过。我问你,如果放了你丁家人,曹家人来求情,我要不要放。
夏侯家的呢?荀家的呢?
你们这些大商人都放了,难道我要揪着小商人不放?
我真这么干,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你们所有人我都放了,你们都高兴了,可是我呢?
我制定的制度,必然无法推行。
我在魏郡第一把火,也会就此熄灭,很多在观望的人,也会对我大失所望,认为我是言过其实。
舅祖你说,我能饶了这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