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和母亲出了祖母的院子,羊氏便道:“阿福,你不该在你祖母面前提那些事,你祖母听了该多伤心。”
曹祜却不以为然。
“阿母,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晚说不如早说。”
“丁氏乃谯沛名门,丁建阳的女儿,其实也。”
羊氏说道最好,也说不出话来,她也觉得儿子娶丁家女不合适。
“阿母,丁家的恩情,我都记着,将来只要我在,丁家就是我的祖母家,我定然善待他们。可凡事有个度,现在丁家竟然要插手我的婚事,他们想做什么?
大汉的时代过去了,外戚为大将军,把持朝政这种事,绝不可能再出现。无论是丁家还是羊家。”
“你这孩子,就是太刚硬了。”
相较于家族,羊氏更在意儿子。于羊氏来说,丈夫死后,她生命里只剩下儿子。
“往后于你舅祖,还是不能失礼。我知道我的阿福志向远大,所图甚广,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在丁家对你来说很重要,万不可与之交恶。”
曹祜笑道:“我还以为母亲会生气我不让舅舅做大将军呢?”
“就你促狭。”
“其实我也有私心,后汉以来,邓氏、阎氏、梁氏、窦氏、何氏,俱是家凭女贵,一朝显达,掌握权柄,可也俱因此而覆亡。你那几个舅舅,只要能长保富贵便可,我万不希望他们参与到中枢之中,祸及家族。”
“阿母,舅家的恩情,我不会忘。”
曹祜先将母亲送回院子,又回到主院。
刘落知曹祜回家,便一直翘首以盼。见到曹祜,一时激动,竟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入曹祜的怀抱。
“主君。”
刘落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曹祜一边给她拭泪,一边笑道:“再哭,就要成花狸奴了。你看,大家都看你。”
刘落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眼看曹祜满脸笑意,她脸色却羞的赧红,忙挣脱怀抱,躲在曹祜身后,跟着曹祜进了正堂。
曹祜坐到堂上,刘落端来茶具,给曹祜烹茶。
她知道曹祜喜欢饮茶,短短时间便练出一手茶艺来。
透人心脾的茶香混着女儿香,让人不觉沉醉其中。
“听说高陵亭侯府上来人了?”
“还要多谢主君,落才能与阿姊见上一面。”
“你要是想去见你阿姊,也可去高陵亭侯府上探望,到时候跟合伯说一声便是。”
“主君,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
“那我便让人通知曹演,让他每月中旬,送你阿姊来府上与你相会。”
刘落听后手一抖,壶中热水洒出,溅到她的手上。
刘落忍着手痛,马上请罪。
曹祜立刻扶起她。
“可是烫坏了。”
曹祜让人拿来药膏,给刘落小心地涂抹上,又叮嘱道:“这两天都要按时涂抹烫伤处,省得留疤。”
刘落看着曹祜,却又忍不住落泪。
曹祜伸手帮她拭去泪水。
“人说‘女儿家是水做的’。我从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你啊,再哭都成哭包了。”
刘落听了,破涕而笑。
“又哭又笑的,跟个可怜巴巴的稚犬一般。”
刘落低着头道:“我知道,主君待我好。多亏遇上了主君,否则便只能老死铜雀台了。落身为罪隶,不敢多求,唯求能长伴主君身边。”
曹祜轻轻揉了揉刘落的头。
“这是你的运气,也是我的运气。”
“嗯!”
“阿落,总感觉你有些不对,是不是有事。”
刘落低声道:“主君有了新人,莫要不要阿落好不好?”
曹祜没好气道:“我有什么新人?”
曹祜说完,却是反应过来。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刘落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刘落道:“前两日,太夫人送来一女娘,安置在东跨院里,让我们好生侍候。”
曹祜有些狐疑,他母亲不会随意往他身边安排人。
“我去看看。”
曹祜站起身来,便往东跨院去。
到了跨院,便见有数名护卫和四个健妇守在这里,更有管事曹九亲自坐镇。曹祜便向曹九询问事情缘由。
曹九言是校事府曹遵送来的一个女娘,说是家主要的人,羊氏便让暂时安置在东跨院,等候曹祜处置。
听到曹遵的名字,曹祜倒是有些知晓对方身份了。
进入院中,推开房门,果然一抹红色映入眼中。那红色,如丹红点翠,生意盎然,又如映日红霞,艳丽无双。
红色的衣衫配上女子哀婉的面容,瑰丽如血,热烈如火,惊艳夺目。
曹祜走了进去,那女子听闻声音,转过头来。
马云騄认出了曹祜,却并没有如上一次那般激动,而是望着窗外说道:“我知道你是曹丞相的孙子,也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色。
我可以将自己给你,只求你能够请求丞相,留我父亲一命。”
曹祜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少女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曹祜面前。
眼看曹祜不说话,少女咬着嘴唇说道:“求你!”
曹祜轻叹了一口气。
“我以后都会听你的,绝不违抗你,你想做什么都行,只求你能救我父亲。”
曹祜摇摇头。
少女见状,身上红色长衫滑落到地上,然后一只手轻轻解开衣服的上的纽扣,一颗,一颗,眼眶之中,已是湿润。
眼看少女解到最后一颗,曹祜一把按住她的手,然后俯身将红色长衫捡起,披到少女的身上。
“马云騄,我不知道你如何来我府上,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但是这非我本意,我不是个坏人。”
曹祜说完,马云騄泪水已然落下。
“这样也救不了父亲吗?”
马云騄蹲在地上,小声地哽咽起来。
“马腾的生死,非在于内,而在于外。你可知道,马超已经兵围冀城数月,整个凉州兵戈扰攘,混乱不堪。
杀马腾的呼声,沸反盈天。
朝廷需要用你父亲的人头,来换凉州士庶抵抗的决心。
所以马腾非死不可,除非马超现在立刻投降。
其实早在去年,你父亲就该死了,只是丞相希望马超能够投降,所以留他性命到现在。直到现在,丞相也放弃了这个希望。”
马云騄听后,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