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琦看着韩东升心想,这人身上的市井气极足,说起话来也油嘴滑舌,倒是不招人讨厌。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卢琦举起酒杯好奇地说道。
韩东升笑了笑说道:“卢将军当真想知道的话,那先喝了这杯酒,喝完之后我自当悉数告知!”
卢琦倒也是个场面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翻转过来,杯内已无一滴。
韩东升见状立时翘起大拇指,连声称赞,又拿起酒壶便要倒酒,卢琦却忽然将手盖在酒杯上面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能够认出我来?”
韩东升愣了一下,放下酒壶,拍了拍手,这时候一个长得其貌不扬的随从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人圆脸尖下巴,三角眼,酒糟鼻,鼻子下面有一对八字胡,身材消瘦,面容枯槁,看样子就像是病入膏肓一般。这人进来对两个人殷勤行礼,礼毕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副卷轴双手递给韩东升。
韩东升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了卢琦,卢琦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卷轴上面居然是自己的肖像,而且画师的技术极佳,画的惟妙惟肖,从卷轴上面的油渍来看,这画像分明已经画了许久。
“这画像……”卢琦疑惑地望着韩东升说道。
“他画的!”韩东升指着眼前其貌不扬的男人说道,“你别看他长得丑,但是有一手好的画术,只要看过一眼的人他都能给画出来。这幅画是三年前您随圣人出行的时候他画的,怎么样?还算是可以吧?”
韩东升闻言又看了一眼画师,这画师看上去唯唯诺诺,没想到有一双妙笔,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后来韩东升告诉卢琦,他手上有很多人的画像,涵盖极广,上至朝廷官员,下到三教九流,只要是有一点特点的人,他手上都留存着画像。他告诉卢琦,身为不良帅,每天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些画像能够帮助他第一时间找到需要找的人。
从那次之后卢琦便记住了韩东升这个人,虽然在卢琦的心里韩东升只能算得上是伤不了台面的狗肉,不过他何其精明,他知道这种人自己迟早用得上,而今天入城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不良司并不难找,长乐坊往东走大概一百多米便能看见一个门口摆着两头石狮子的衙门,被漆成深黑色的大门上面高悬着一块匾额:不良司。
卢琦在不良司的门前翻身下马,门口的不良人见卢琦面生立时上前询问。卢琦将缰绳递给随从,冷着脸对眼前的不良人说道:“我找你们的不良帅韩东升。”
那不良人见来者身上透着杀气,不禁皱了皱眉,说:“实在不巧,不良帅去城东办事未归,如果您有事的话,请改日再来!”
卢琦瞥了一眼挡在面前的不良人,微微一笑,径直向前走。
不良人眼见卢琦这是要硬闯,急忙上前阻拦,可还未等他碰到卢琦,早已经被卢琦两个随从挡在前面,这两个随从也是行伍中人,他们随手一波便将阻拦的不良人推倒在地,倒在地上的两人哪里肯罢休,他们掏出哨子吹了起来,立刻哨声四起,很快数十个不良人从四面八方将卢琦一行人包围。卢琦身边的两个随从急忙做好防御姿势,保护着卢琦。而卢琦早已经对这阵势见惯不怪了,正在这时候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匆匆从里面奔出来,当他见到卢琦的时候又惊又喜,他急忙挥了挥手,驱散众人,然后拱手对卢琦说道:“卢将军,原来是你!”
卢琦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见过的那个画师,一问之下才知道短短几年的光景这画师早已经成为不良帅韩东升的副手,只是脸上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画师请卢琦进入不良司许久,同时招呼人去寻韩东升。
这不良司别看外面不大,但是内有乾坤,里面一点也不必大理寺小,而且进入不良司到处都是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虽然那些人都穿着这便装,但是那眼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相比经常参与跟梢抓捕一类的行动。卢琦在宫中就听闻不良司屡破大案,没想到破案者居然是这一群人,着实有些震惊。
来到正厅,画师殷切地招呼着几个人,卢琦坐定之后画师便向卢琦询问此行的目的。卢琦环视了一下四周,画师立刻会意屏退了周围的众人。这时候卢琦才缓缓掏出那枚耳坠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画师起身双手拿起耳坠,皱着眉定睛观瞧,片刻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将耳坠放下。
画师的神情丝毫没有逃过卢琦的眼睛,他朗声问道:“先生认识这枚耳坠?”
画师笑了笑,拿起茶壶为卢琦添了添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卢将军为何对这枚耳坠感兴趣?”
卢琦双眼微微眯起来,他皱着眉,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虽然在官场这么多年,但是始终还是军队里养出来的直性子,十分讨厌官场上那种逢迎和兜圈子,恐怕这也正是圣人这么多年一直器重他的原因。他冷下脸来,愤愤然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屁话?”
画师被卢琦的这一番话噎了一下,不过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带着谄媚的笑容,他琢磨了片刻说道:“认识倒是认识,不过……”
“认识便好!”卢琦大喜,心想自己总算是没有找错人,“快告诉我这耳坠是何人之物?”
“这……”画师皱着眉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地说道。
“先生……是有何难处吗?”卢琦见画师一脸难色于是追问道。
画师摇了摇头拱手道:“卢将军,这吊坠我的确是认识,但它却不是一般的俗品啊!”、
卢琦皱了皱眉,知道画师话里有话,于是拱手收到:“还请先生指教啊!”
画师摆了摆手,说道:“指教不敢当,我只能告诉卢将军,这吊坠不是凡家之物!”
这句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让卢琦愣在了原地,画师的话虽然略显隐晦,但是也已经挑明,既然不是凡家之物,那应该是属于皇家,所有的事情一旦设计到皇室事情就会变得格外复杂。
正在这时候韩东升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说道:“是卢将军来了吗?”
卢琦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身,此时韩东升已然到了正厅见到韩东升急忙拱手殷勤地说道:“卢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卢琦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他心想韩东升身上这股子市井气是一点儿没变。
“来来来,喝茶!”韩东升说着端起茶壶给卢琦重新倒满,然后自顾自地倒上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不知卢兄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卢琦瞥了一眼画师。韩东升立刻会意,扭过头望着画师,只见画师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枚红宝石耳坠。韩东升只是看了一眼那枚耳坠便皱起了眉头,他沉吟片刻抬起头看了一眼画师,只见画师微微点了点头。
韩东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卢兄,如果今日你真是因为这枚耳坠而来,我想兄弟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了!”
卢琦早已经从画师的言语中得知这枚耳坠的利害关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韩东升闻言和画师对视了一眼,他略略沉吟片刻,站起身假借倒茶的机会低声说道:“敢问卢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琦见韩东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权衡了一下说道:“钦差大人在长安城郊外被人袭击,这枚耳坠是现场唯一留下的东西!”
“啪”韩东升的手微微一抖,铜制的茶壶落在了桌子上,卢琦一惊抬起头好奇地望着韩东升,只见韩东升急忙拿起茶壶,说道:“手滑了,手滑了!”
卢琦似乎从韩东升那惊慌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他伸手死死抓住韩东升的手说道:“东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韩东升一怔,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卢兄何出此言?”
卢琦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兄弟,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东升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的画师,画师识趣地笑着招呼着卢琦的两个侍卫去旁边喝茶,两名侍卫看了看卢琦,卢琦微微点头。随即两个侍卫不情不愿地跟着画师向一侧的厢房走去。
韩东升见人离开,急忙转身关闭了房门,然后他快步走到卢琦近前,低声说道:“卢兄,想必刚刚我家画师已经和你说过了,这耳坠并非是一般人用的东西!”
卢琦点了点头,“这是皇室之物!”
“对啊,既然兄长知道这是皇室之物为何还要调查它的来历?”韩东升一面说一面警惕地望着窗外说道,“现在皇家的局势混乱,稍有不慎兄长有可能引火烧身啊!”
“你是不是知道这耳坠的来历?”卢琦紧紧抓住韩东升的手追问道。
韩东升见卢琦今天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根本不肯罢休的架势,于是长出一口气说道:“兄长,我奉劝你一句,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不要继续调查下去了,这几年因为这个耳坠我已经搭进去十几个兄弟了!”
韩东升的这句话让卢琦更是惊讶,他望着韩东升说道:“你调查过这个耳坠?”
韩东升惨然一笑说道:“何止调查过,这耳坠简直就是个魔咒,与这三年发生的多宗刺杀案都有关系,而且这些刺杀案都是针对朝廷大员的,兄长可还记得三年前发生的秦御史灭门案吗?”
秦御史灭门案当时震惊朝野,几乎无人不知,身为禁军头领的卢琦自然知道。三年前有个叫秦城的御史他负责编纂和整理前朝历史,为人谦卑,一心都扑在编纂上。但是没想到那年中秋节忽然被人灭门,全家上下三十六口无一生还。这件事让朝野震惊,圣人命大理寺和不良司共同调查此案,限期破案,但是过了数月之后不知因为何故这件事却不了了之,最后大理寺给出的结论是秦御史遭到仇家灭门。虽然这个结果让大家吃惊不已,但是毕竟是大理寺给出的结论,便也平息了风波。
“秦御史为人憨厚,根本不可能与人为敌,又何来仇家啊?”韩东升压低了声音说道,“秦御史和我相交,我深知他为人木讷,一心全都在学术上,只是偶尔好酒而已。发生灭门案之后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现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家里一片狼藉,像是在搜什么东西。而秦御史的死状更是惨烈,他的双手都被人砍掉,身上到处都是伤疤,应该是经历了酷刑而亡,当初我在现场就见到了一枚和这个相似的耳坠,后来我带着耳坠向匠人们询问来历,可是询问数十个名家巧匠都没有见过类似规格的耳坠。后来我在一个西域商人那里看到了类似的耳坠,他告诉我这些耳坠原本是西域藩国进贡给皇室的贡品!”
“西域贡品?”卢琦弱有所思地问道。
韩东升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当我得到这个消息向大理寺丞禀报的时候,大理寺却命我不要再继续插手这个案件,将全部物证移交大理寺,案件由大理寺全权处理。之前所有的案件一般都是由大理寺和不良司共同督办,由大理寺全权处理的案件之前也有过,不过这一次却很反常,大理寺丞派亲人当天下午就火急火燎的将所有的物证都取走了,包括当初我在现场发现的那枚红宝石耳坠!”
“这事情确实有点蹊跷啊!”卢琦皱着眉幽幽地说道。
“虽然我对这件事心中颇有微词,但是人家毕竟是大理寺,咱们也无话可说,于是便等待着大理寺的结果,倒不是我有意贬低大理寺,就办案能力来说我这小小的不良司要比大理寺强得多,也快得多,可即便是我要完全破获这起灭门案少则两个月,多也需要半年的时间,因为对方除了那枚红宝石的耳坠几乎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物证!”韩东升娓娓地说道,“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大理寺居然在一个月内将案件侦破了,当时大理寺公布的调查结果是仇家复仇。这个结果如果蒙骗一下无知的屁民可能还有些许作用,但是明眼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里面漏洞百出,首先秦御史性格温和,生活检点,连一点男女私情都没有,又何谈仇家呢?其次,在我察觉结果有异之后便立刻找数人帮忙调阅大理寺卷宗,可你猜怎么着?关于秦御史灭门案的卷宗根本就不在大理寺,无奈之下我只能花钱贿赂了大理寺的寺丞,他负责记录卷宗的内容,他告诉我卷宗内根本没有提到我在现场发现的那枚红宝石耳坠。”
韩东升越说卢琦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他示意韩东升继续说下去。
“数日之后,他们将秦御史灭门案的凶手正法,可是那凶手我见过,根本只是一个街头的混混,他极有可能压根就不认识秦御史!”韩东升说到这里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你既然对这个案件有如此多的疑惑为何不上表陈词啊?”卢琦疑惑地追问道。
韩东升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卢兄,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时常接近圣人,我们这等人哪有机会面圣啊?更没有什么上表陈词的权限,况且我还仅仅只是怀疑就已经有人因为这件事而死了!”
“什么人?”卢琦惊讶地问道。
“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被我贿赂的寺丞吗?”韩东升说道,“在他和我说完之后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悬梁自尽,现场是我亲自勘验的,绝对是自杀无疑,但是一个前一日还可以被贿赂的人,他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自杀吗?”
“一定是有人威胁他!”卢琦冷冷地说道。
“是,而且当天晚上我也收到了一件东西!”韩东升说着快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面,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展开,只见里面居然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飞刀,这飞刀的刀刃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知道上面被淬了剧毒。
“死亡威胁!”卢琦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柄小小的飞到端详了片刻,说道,“这把刀应该也不是中土之物!”
韩东升闻言翘起了大拇指说道:“对,卢兄果然是行家,我调查过这把飞刀,的确不是中土之物,从这做工来看,应该出自于栗特人!”
韩东升的话让卢琦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疑惑地望着韩东升,欲言又止地说道:“所以三年前……”
韩东升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对,三年前那次咱们在集市上相遇,正是因为我想找几个栗特人来问问这飞刀的来历!”
“原来如此!”卢琦若有所思地说道,“韩兄,请继续……”
“我和秦御史平日有些交情,怎么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韩东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我不可以大张旗鼓的调查,便只能派人暗访,可是还没等我查出个头绪,又接连发生了几起刺杀案,这些案件的现场和秦御史灭门案的现场极为相似,就连受害人的伤口也一致,大理寺依旧不允许不良司插手这些案件,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我通过各种关系还是掌握了一些资料,再加上我的人暗中探访,终于摸到了冰山一角!”
“哦?”卢琦闻言眼前一亮说道。
“对方应该是一个组织极为严密的刺客组织,这个组织的势力庞大,而且与皇室有着某种联系。这是我最初得到的结论,后来我命人深入调查,可是调查的人接二连三的被灭口,大概三个月之前最后一个暗探在中毒之后用刀在手心里刻下了两个字!”韩东升神色凛然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的手帕,轻轻展开那个手帕,只见手帕正中用血写着两个字:红隐。
“红隐?”卢琦盯着手帕上的字不自觉地读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询问过很多人,相传这是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刺客组织,组织成员全部都是女性,所以叫做红隐!”韩东升小心翼翼地收起手帕放在口袋中,“她们的行动极为隐秘,所有见过她们的人无一生还,原本以为她们早已经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一千年之后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咝!”卢琦闻言只觉得一阵阵的牙疼,如果劫持白如意和龙浔的人真的是红隐,那么他们的目的何在?白如意和龙浔现在又被她们藏在什么地方?
龙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低声呼唤着白如意的名字,可是久久没有回音。他吃力地爬起来,发现身体就像是被人灌注了铅水一样沉重,坐在原地他环视着四周,这周遭浓密的黑暗就像是有着某种神秘的质感一样,忽然他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他非常熟悉。
“莽苍,是你吗?”龙浔低声问道。
随着龙浔声音落下,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盏灯,龙浔顺着灯光的方向望去,只见此时莽苍正坐在距离自己不愿的椅子上,在椅子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战怪异的灯。蛮苍此刻正襟危坐,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嘲弄自己。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龙浔疑惑地问道。
蛮苍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地方你之前来过很多次!”
龙浔一阵诧异,恍惚间一个致命的念头忽然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抬起头望着蛮苍,莽苍似乎已经洞悉了龙浔的想法一样微微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手,紧接着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龙浔这才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龙浔不可思议地望着蛮苍。
只见蛮苍站起身一步步地缓缓走到龙浔面前,躬下身子说道:“你该来的地方!”
“我该来的地方?”龙浔疑惑地望着蛮苍说道。
“对!”蛮苍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这是你宿命里的归宿!”
龙浔不明就里地皱了皱眉。
而此时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龙浔顺着那轰鸣声望去,只见那扇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门再次缓缓打开,此时那扇门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
“进去吧,龙浔,神在等着你!”蛮苍指着那扇门说道。
蛮苍的话音刚落龙浔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居然凭空的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慢慢地一点点的向那扇门接近,可是越接近那扇门龙浔越觉得浑身冰冷,他隐隐感觉到了危险,于是拼命地抗拒着,挣扎着,可是他的抗拒挣扎根本毫无意义,身体依旧快速的接近那扇门。
“龙浔……龙浔……”白如意的声音在龙浔的耳边响起,紧接着声音开始在整个宫殿内蔓延,蛮苍抬起头望着这空荡荡的大厅,眼神中满是惊恐,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而龙浔向前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龙浔……”白如意的声音依旧在不停地呼唤着,而莽苍像是听到了某种咒语一样双手捂着耳朵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你醒醒啊!”白如意用力地推了推躺在自己身旁不停呓语的龙浔。龙浔这才吃力地睁开双眼,恍惚之间看见烛火之下白如意那张因为担心而略显惊慌的脸,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眼前一盏烛火能够照出的范围极其有限。
白如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醒过来,醒来就发现咱们被人关在这里了!”
此时龙浔胸口的剧痛渐渐消散,他深吸了一口气吃力地想要站起来,虽然现在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是行动依旧有些迟缓。白如意见此情形急忙伸手搀扶住龙浔,龙浔一怔和白如意对视了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
龙浔在白如意的搀扶慢慢的走到烛火面前,这是一个破旧的烛台,烛台和桌子上面布满了蛛网,而且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子浓重的霉潮味,显然这里应该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龙浔凑近烛台瞥了一眼,瞬间愣住了,这烛台的台身上雕刻着一串奇怪的符号,而这些符号和自己手镯上的符号极其相似。
而此刻白如意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望着烛台上的那串符号疑惑地问道:“这些符号怎么和手镯上的符号这么相似?难道说这里和墨家有什么关联吗?”
龙浔微微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对这串手镯上的符号极其好奇,而且因为这些符号求教过师尊,不过师尊却对这些符号闭口不谈,而且他从小便生活在庙观,他发现甚至连整个庙观都没有自己手镯上的符号,直到后来师尊在过世的时候告诉他这手镯与墨家至宝昆仑机有关,他心中才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些符号是某种与昆仑机有关的暗语。
既然这些暗语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就说明这地方应该与昆仑机有关,或者说与墨家有关。只是现在他们究竟身处何处?他最后的记忆便是遭到了两个刺客的袭击,如果是那两个刺客将自己和白如意投入到这里的,那么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龙浔沉吟片刻,无数的线索在脑海中盘桓,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烛台向前走去。白如意和龙浔往前走了大概十米左右隐约可以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副壁画,两人心念一动,立刻加快步子向壁画的方向走去。
来到壁画前面,上面的内容让两个人顿时有些惊讶。这幅壁画铺满了整面墙,他们沿着壁画一路寻找,很快他们便发现原来此时两个人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四面石墙的石室,这间石室呈正方形,四五丈长,四五丈宽,至于石室有多高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手上的蜡烛根本无法照到房顶,最为奇怪的是他们寻遍了整个石室却没有发现门。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白如意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好到出口顿时有些纳闷地说道,“简直就像是个牢房,这出口究竟是在哪里?难不成是在上面?”
龙浔却没有说话,手中擎着蜡烛眉头紧锁,专心致志地盯着墙上的壁画。
“你在看什么?”白如意好奇地问道。
龙浔对白如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说道:“如意可能真的被你说中了,这房间的出口可能真的就在上面。”
“啊?”白如意满腹狐疑地盯着全神贯注的龙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龙浔点了点头指着墙上的壁画说道:“你看这墙上的壁画,这壁画上画的是一座和庙观类似的墨家机关城,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这里!”
白如意闻言这才将目光移向墙壁上那繁复的壁画,这些壁画雕刻的极为潦草复杂,而且经年日久壁画上原来的色彩早已经消失,只留下无数雕刻出来的线条,倘若不细心真的很难看出来上面雕刻的是什么。白如意皱着眉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只觉得额头生疼,画面混乱,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怎么看不懂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啊?”
白如意的话让龙浔一阵茫然,他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盯着白如意,然后指着墙壁上的壁画说道:“你看整座机关城呈一个莲花型分布,总共有六个机关,这些机关相互贯通,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这里。如果想要出去必须要穿过这六个机关,最后到达整个机关的龙心,我想出口应该就在龙心里!”
白如意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尝试着再认真地看一看墙壁上的壁画,可是依旧是一团乱麻,她疑惑地说道:“你能从这些杂乱无章的黑白线条里看到那么多东西?”
“咝”龙浔闻言忽然愣了一下,他茫然地指着身后的墙壁说道:“如意,在你眼里这墙壁上难道只有杂乱无章的线条吗?”
白如意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就是嘛!”
白如意说完指着墙上的线条继续说道:“你看这些是横贯过来的线条,这些是纵向的线条,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墨家机关城啊!”
龙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拿着烛台向后退了退,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白如意不解地望着龙浔。
只见龙浔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将怀里的那本《墨经》掏出来递给白如意说道:“如意,你看看这本《墨经》你能看得懂吗?”
白如意听到《墨经》两个字连连摆手,她知道这《墨经》是墨家不传之学,外人又如何能够窥伺?
龙浔似乎看穿了白如意的心思,笑着说道:“放心,是我让你看的,而且……你未必能看得懂!”
白如意闻言立刻好胜心起,她白了龙浔一眼,一把从龙浔手上夺过那本《墨经》还不忘补充道:“是你让我看的啊!”
龙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也太小看人了,不就是一本书嘛,有什么看不懂的!”白如意说着便翻开了那本《墨经》,而就在她翻开的一刹,脸上的神情立时僵住了,她眉头微微皱紧,不可思议地不停翻着手上的那本书,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这……这……”
“你确定这是《墨经》?”白如意翻了半天抬起头来望着龙浔,一瞬间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紧张地说道,“怎么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啊?是不是被掉包了?”
龙浔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他从白如意手中拿过那本《墨经》瞥了一眼说道:“这是我们墨家的至宝,自从师尊过世之后就一直在我的手上,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让这本《墨经》出现丝毫闪失,又怎么可能被人掉包呢?”
“可是……”白如意惶惑地指着那本《墨经》说道,“可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啊,只有好多杂乱无章的图案!”
白如意的话一出口忽然她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瞬间睁大,她惊为天人地指了指龙浔手上的《墨经》又指了指墙壁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壁画说道:“难道这壁画和《墨经》的手法一样!”
龙浔翘起拇指点了点头说道:“聪明,你说的没错,这墙壁上隐藏画作的手法和《墨经》上隐藏文字的手法是一样的!”
“当年墨翟他老人家将毕生所学都写进了《墨经》之中,但是他知道这本书干系重大,倘若落入不怀好意的人的手中,或者是落到墨家意外的人手里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办法,那就是将墨经藏在这一幅幅看似杂乱无章的画作后面。墨家弟子一旦被选为墨家巨子便开始学习如何参研这些画作,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每一个墨家巨子所具备的基本功。”龙浔无比珍视地摩挲着手上的那本《墨经》说道。
“所以你在看到这墙壁上的壁画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用看《墨经》的方式,因此你能很容易就分辨出来里面所记载的内容!”白如意说道。
龙浔点了点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你刚刚不提醒我甚至我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白如意眉头紧锁地分析道:“既然他懂得用《墨经》隐藏文字的方法来隐藏壁画,那留下这幅壁画,修建整座墨家机关城的人也应该是你们墨家的传人吧!”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代墨家巨子!”龙浔十分肯定地说道,“虽然我和师兄小时候都是墨家巨子的后备人选,而且都学习了研读《墨经》的方法,但是一直到师尊过世之前将墨家巨子之位传给我才一并将如何用这些图案隐藏文字的方式告诉我,所以能够设计出这些墙壁上壁画的人一定是一代墨家的巨子!”
“等等!”白如意柳眉微颦轻轻地摆着手说道,“你让我先理一理。”
龙浔点了点头。
白如意轻轻地咬着嘴唇说道:“咱们今天被人劫持,随后劫持我们的人将我们投入到了这样的一个墨家机关城中,而机关城的墙壁上都是某一代墨家巨子用一种只有墨家巨子能够看懂的画卷留下的壁画,而现在你也是墨家巨子,我说的没错吧!”
“虽然有点绕,但是没错!”龙浔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劫持我们的人应该是和墨家有着某种关联!”白如意揣测道
龙浔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他们究竟会是什么人?”白如意皱着眉分析道,“他们今天劫持咱们应该是有备而来,他们知道我们的行动时间,甚至知道我们的落脚点,说明他们也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他们是墨家的后人,知道你是墨家巨子应该不敢对你不敬,毕竟之前商无痕商大哥听说你是墨家巨子之后就开始对你唯命是从,所以可以排除掉这种可能。如果他们不是墨家后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墨家机关城?”
龙浔百思不得其解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现在我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白如意望着龙浔的眼睛问道。
“我们现在应该就在长安城附近!”龙浔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如意闻言眼睛放光的说道:“真的吗?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尊说过墨家后人在墨子他老人家过世之后由新任巨子带头只修建过两个巨大的机关城用来避祸,第一个墨家机关城叫做墨城,就修建在距离秦朝当年都城很近的长安城中,但是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墨家放弃了墨城,甚至于墨城究竟在什么地方也无人知晓。后世的墨家巨子又带领着墨家弟子们创建了第二座墨家机关城,也就是之前你在天门山中看见的庙观。”龙浔幽幽地说道,“现在从这幅壁画上来看,这座机关城极有可能就是那座已经荒废的第一座墨家机关城——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