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龙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年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忘记饥饿,但是当一盘香气扑鼻的食物摆在你面前的时候,那被压制的饥饿感便会立刻涌上来。此时龙浔便是这样,当他闻到那股肉香的时候,立刻感觉自己饥肠辘辘,细想之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香味越来越浓,随着那扑鼻的香味,武灵儿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只见她手中拿着两条烤鱼缓缓走进。龙浔看着烤鱼不停地咽着口水,刚刚他还在心里埋怨武灵儿离开也不和自己说一声,万一遭遇什么危险怎么办,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原来错怪了她。
武灵儿将香喷喷烤好的鱼凑到龙浔嘴边,说道:“这里没有别的吃食,我只在水里发现了一些鱼,你先凑合吃一些,等你恢复一点体力,咱们就离开这里!”
龙浔看着到嘴边的鱼直咽口水,不停地点着头,这时武灵儿才将鱼送进龙浔的口中。这鱼不知是什么品种,肉质鲜美多汁,入口即化,龙浔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几块热腾腾的鱼肉下肚,身上的寒气被驱走了不少,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气力。但是让武灵儿这样喂自己多少有些不方便,他嘿然一笑,对武灵儿说道:“伶儿姐,给你看个好玩的!”
武灵儿微微一怔,只见龙浔向一侧偏了偏头,武灵儿顺着龙浔眼神的方向望去,立刻丢掉手中的鱼如临大敌般地做好了攻击的架势。龙浔看着地上的鱼心疼不已,他急忙说道:“别,别,别,伶儿姐,你放松点,看着……”
武灵儿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龙浔,又看了看蛮苍的残肢,只见蛮苍的残肢居然动了起来,龙浔唯恐武灵儿忽然进攻还特意一边说一边指挥着蛮苍的残肢:“站起来!”
蛮苍的残肢吃力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向武灵儿和龙浔走了过来,武灵儿始终保持着进攻的架势,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残肢,那架势似乎只要稍有异样就会直击要害。
“把鱼捡起来!”龙浔指挥这蛮苍的肢体,只见蛮苍的肢体果然十分听话的捡起地上的烤鱼,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龙浔的嘴边,龙浔张开嘴一面吃着一面得意洋洋地望着武灵儿。
龙浔原以为武灵儿看见此情此景会惊讶不已,谁知武灵儿忽然暴起,一脚将那肢体踹出数米远,然后薅住龙浔的领子,第一次怒不可遏地问道:“你……是龙浔还是蛮苍?”
龙浔被武灵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武灵儿发火,此前他一直以为武灵儿虽然能够交流,但是没有任何情绪,直到见到蛮苍他才知道原来金浮图居然也可以有情绪,而此时武灵儿的愤怒让龙浔有些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伶……伶儿姐,我是龙浔啊!”
武灵儿闻言忽然愣住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松开龙浔的衣领,龙浔剧烈的咳嗽着半晌儿才缓过神来,埋怨道:“你怎么了伶儿姐?”
武灵儿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又瞥了一眼远处那具蛮苍的残肢,说道:“你能控制他的肢体,那么他就可以控制你!”
武灵儿的话立时让龙浔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既然自己能够通过身体里那半颗龙心控制蛮苍的身体,那蛮苍说不定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噤。
武灵儿自顾自地来到那残肢前,轻轻一用力将蛮苍身体里那半块龙心拿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
“为什么不毁掉它?”龙浔心想这东西既然这么危险还不如毁掉一了百了。
武灵儿一怔,幽幽地说道:“如果能毁掉的话,十三年前就毁掉了。但是师尊为了救你用了蛮苍的半颗龙心,如果毁掉这半颗龙心的话,你也会成为残疾!”
“什么意思?就是我和蛮苍是同命相连呗!”龙浔惊讶万分地问道。
武灵儿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样说。”
龙浔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自己用跳进扇叶这个举动来威胁蛮苍,他之所以害怕根本不是因为自己会毁掉这半边的机械躯体,而是怕自己身上的龙心被毁掉,那么他也跟着会死。
想到这里龙浔长处了一口气,这时候武灵儿缓缓走到龙浔身边,将他抱起来便向外走,龙浔一脸惶惑地望着武灵儿问道:“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找人!”武灵儿简洁地回答道。
“找人?你不是说龙衍师兄已经死了吗?还去找谁?”龙浔挣扎道。
“带你去见那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武灵儿死死抱着龙浔接着说道,“伶人冢里面的铁浮图逃出来了,必须拿回那个年轻人手上的那颗醒魂珠才能找到昆仑机!”
武灵儿的这句话让龙浔心头一寒,师尊说过他们之所以一代一代的躲在天门山中就是为了守护伶人冢,一旦伶人冢发生意外,那么天下必将大乱。可是龙浔想不明白,这数百年来伶人冢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纰漏?
“对了伶儿姐,你说的那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是谁啊?”龙浔满脸好奇地问道。
此时武灵儿一面沿着崎岖的河床快步向外走,一面说道:“不知道,听师尊说好多人喊他圣人。”
大明宫的无极殿中,年过花甲的圣人轻轻的抚着琴弦,那修长白皙得手指甚至比女人还要细腻,一双凤眼显得格外有神而冷峻。琴声伴随着被微风撩动的丝绢缓缓飘荡,但是只要略懂琴律的人就能听出圣人琴声中的焦灼和不安。
这种焦灼不安已经伴随圣人两个月了,自从卫西军失去联络之后,这种担心就开始萦绕在圣人的心头,卫西军会不会已经反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洗礼的帝国恐怕又要遭遇新的灾难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还能承受的住吗?
他胆怯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逼自己祖母禅位,手持长刀一呼百应,准备开天辟地的少年郎了。皇帝的宝座,昭示着那天下独一无二的权利,这种权利会让人上瘾,中毒,然后沉沦,这数十年的沉沦早已经将他的斗志磨平,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朽。他知道这个国家伤痕累累,危机四伏,但是早已经积重难返,虽然他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面对帝国风雨,面对安史之乱,却显得那么软弱,最后在马嵬坡只能用自己的女人献祭,才换来了军队对自己的忠诚。
权利,在你享受他给你带来无限快感的同时也在侵蚀着你。这是他的感悟,其实安史之乱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时候他就已经心生退意,然而他却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哎,想来想去还是权利的诱惑。
他长出一口气,手指停在了琴弦上,而与此同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他双手擎着的是一份红色密折,这红色的密折是他授予柴荣的密折专奏。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凤眼如炬地盯着太监手中的那红色密折,但愿是个好消息……
但是这世上的事大多数会事与愿违,当他打开奏折的时候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密折上写这的内容甚至要比他这些天担心的事情更加可怕:卫西军遭遇袭击,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此刻他倒更希望在这密折上看到的是卫西军反叛。他颤抖着将密折收了起来,几百年的严阵以待,秣兵历马,却仍旧抵挡不了一夜,说来实在滑稽可笑,而另一方面也说明对方的确有颠覆天下的能力,现在他只希望柴荣能够不负所托,尽快找到墨家巨子来化解这场危机。
只那一瞬圣人便像是又老了十岁,他颤颤巍巍地走回内室,从暖阁后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这个盒子寸许见方,却藏得极为隐秘,盒子通体黢黑,阳光之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在盒子四周雕刻着古怪的字符,他在盒子四周有规矩的叩击了几下,然后将盒子缓缓拉开,只见盒子内放着一刻拇指大小黑色的柱子,这颗珠子上面同样雕刻着怪异的花纹,他双手捧起珠子在阳光下仔细的端详,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刻龙浔也正看着手腕上的那串黑色珠子穿成的手链发呆,这一路之上武灵儿已经将柴荣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一一讲给了龙浔。龙浔一面听着一面端详着手腕上的手链,等武灵儿说完之后,龙浔举起手腕对武灵儿说道:“伶儿姐,莽苍说十三年前他就是因为这串手链才来袭击我的,你知不知道这手镯的来历?”
武灵儿盯着那乌黑的手镯,登时停住了脚步,无数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旋即又很快消失。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龙浔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曾期待武灵儿给出什么答案。
“但是我知道你的手镯里藏着跟昆仑机相关的线索!”武灵儿说着背着龙浔继续向前走,忽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龙浔手腕上的手镯,龙浔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惊喜地望着武灵儿说道:“伶儿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