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未婚妻来了!”武灵儿的话差点让龙浔惊掉了下巴,他脸上刷的一红,说道:“伶儿姐,我可是个道士啊!”
“道士不应该有未婚妻吗?”武灵儿疑惑地说,“再说,你又不是真的道士,师尊不是说过墨家后人为了隐藏身份,免于灾难,才全部藏身与佛道之门嘛!”
“可是……可是这未婚妻是怎么回事?”龙浔一脸惶惑地问道。
武灵儿指了指龙浔手腕上的手镯,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在你八岁那年,那个俊俏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属下和一个小女孩来到天门山拜访师尊,当时便将这一对醒魂珠手镯一只送给了你,一只送给了那个女孩,剩下的一颗给了那个俊俏的年轻人,婚约也就是在那时候定下来的!”
“啊?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龙浔瞠目结舌地说。
武灵儿想了想,说道:“那时候你刚刚被蛮苍袭击,还在昏迷之中!”
龙浔一脸难色地看着武灵,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这也太草率了吧!”
武灵儿忽然笑吟吟小声地在龙浔耳边说道:“那个女娃娃叫白如意,我看见了,长得可是挺不赖的!”
龙浔被武灵儿这么一说,本来羞涩的脸更红了。自从三岁上山之后,龙浔的生活里只有三个人,师尊,师兄和武灵儿,他根本没有和任何外人说过话,更何况是异性。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居然已经订了婚,心中五味杂陈,有羞涩,有惊讶,还有一点点恐慌和一丢丢的期待,总之是极其复杂。
接下来两个人便都沉默了,各怀心事,耳边只有哗哗的溪水声,眼前只有武灵儿手中的火把。
这暗河隧道曲曲幽深,湿气缭绕,像是没有个尽头,永远都走不出去一样。武灵儿背着龙浔沿着地下暗河的河床足足走了五六个时辰,却依旧没有走到尽头,龙浔已经伏在武灵儿的背上不知睡了几觉,说来奇怪趴在武灵儿的背上,那该死的噩梦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梦里一直出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站在龙浔面前,神情有些局促,但是长得极为漂亮,纤细的手腕处带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副黑色醒魂珠手镯。
龙浔看着女孩心中欢喜,脸上微微有些红晕,梦中痴痴呓语。
武灵儿偏着头瞥了一眼躺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龙浔,嘴角微微扬起,正在这时候她的耳边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是从自己的头顶传来的,她缓缓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睛宛若有穿透黑暗的能力,只见黑暗中无数只蝙蝠正倒挂在头顶的悬崖峭壁之上,而与此同时一股带着草腥味的空气迎面从前面的洞口吹来,快到了……
武灵儿于是加快脚步,她必须尽快带着龙浔赶回庙观,虽然她早已经隐隐猜到庙观是龙衍师兄引爆的,但是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凭着龙衍师兄的谨慎是绝对不会出此下策的,而那个让龙衍师兄万不得已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或许是要接近暗河河道的出口,脚下的路也干燥了许多,此刻武灵儿健步如飞,绕过前面一个狭小的弯,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这溶洞内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棺椁,粗略估计这些棺椁至少有数百个,难闻的腐臭味从那些棺椁中散发出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了正前方一个长长的裂口处,这个裂口宛若是一张裂开的嘴,黑色的夜空出现在那张嘴的正中央。
她疾步快走,这时不知睡了几觉的龙浔缓缓转醒,顿时闻到了那股难闻的腐臭味,他皱眉眼鼻,惊异地问道:“伶儿姐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坟地!”武灵儿说着脚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龙浔惊讶不已,向四周张望,果然看见周围那横七竖八的棺椁,有些棺椁经年日久,被这溶洞内的水汽寝室早已经破败不堪,内中的尸体都裸露了出来,龙浔急忙用手蒙住眼睛,这时他猛然一惊才发现原来自己醒过来之后上半身就可以开始活动了,顿时惊喜不已。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下肢,下肢的恢复却不如上肢般迅速,依旧沉重乳铁,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片刻之后,一股武灵儿已经来到溶洞入口,站在入口处,一股清冽的冷风拂过,龙浔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着,半晌儿之后他才将刚刚吞入口中的浊气全部荡去,此时他向远处眺望,不禁又是一惊,只见此时武灵儿背着自己正站在悬崖峭壁之上,这悬崖足有数百丈之高,悬崖的下面便是波涛汹涌的楚江。
还没等满腹狐疑的他发问,武灵儿的手忽然猛地一抖,一根纤细的细丝便从袖口脱出,只听“嗖”的一声响,那细丝破空死死的钉在了像个百丈的对面的悬崖之上。
“抓牢我!”武灵儿说完双手握住细丝,纵身向楚江跳起,快速的下坠让龙浔情不自禁地“啊”的大喊了一声,此时他们距离楚江江面只有数十丈远,恰好上游有一条渔船顺着楚江而下,此时他们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喊声,船上诸人纷纷抬起头,只见夜色之中一个缥缈的身影从头顶飞过。
众人皆是一阵悍然,周围渔民早就听闻这鬼砀山阴森无比,诡异非常,没想到今天却堪堪被自己遇上,众人缓过神来急忙摇动船撸,快速离开。
在距离江面仅有十余丈的时候,武灵儿忽然收紧手中的细丝,二人下坠的速度锐减,紧接着她轻轻一拽,方向从垂直下坠变成了横跨江面,最后武灵儿轻飘飘的落在了对面的河岸之上,真真便如仙女下凡一般,不过却惊得龙浔一身冷汗。
这时武灵儿手臂轻轻一晃,收起纤细的细丝,转身欲走,岂料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数个渔民打扮的汉子手持火把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的手中全部拿着各色的兵器,见到两人为首的汉子大喝一声:“站住!”
武灵儿缓缓扭过头,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这群渔民,却沉默不语。
为首的渔民高举着火把,用手中刮鱼鳞的刀指着武灵儿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闯禁地?
”
“禁地?什么禁地?”伏在武灵儿背上的龙浔见对方来势汹汹便抢在武灵儿前面问道。
渔民向对岸悬崖峭壁上的那个裂口瞥了一眼,龙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登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你说刚刚悬崖上的坟地啊!”
“看来你们果然进去过!”那渔民说完便摆开了架势,原来这渔民只是看见了一个影子对二人的来历有所怀疑,刚刚那番话也只是敲山震虎,没想到龙浔却不打自招。那汉子身后的一众渔民立刻摆开了阵势,将二人围在垓心。
这阵仗让龙浔有些惊讶,这些看似朴实的渔民行动速度极快,一点都不落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虽然他们的兵器都是一些常见的渔具和农具,但是长短搭配得当,长钩在前,短刀在后,俨然就是遵照着某种阵法。
“伶儿姐,小心,这群人不简单!”龙浔在武灵儿的耳边低声说道,武灵儿微微点了点头,她也早已经看出了一丝端倪。
“识相的速速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为首的汉子大声呵斥,显然是想用声音来吸引两个人的注意,而在他说话之时眼前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
武灵儿嘴角微微一敛,偏着头对龙浔低声说:“抱紧我!”
龙浔急忙紧紧环住武灵儿的脖子,这时武灵儿身形微动,倏忽之间已经来到为首的渔民面前,虽然身上背着龙浔,却依旧没有减缓她的速度。武灵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那些渔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剧变已经发生。顷刻之间武灵儿已经完成了突袭,夺刀这一系列的动作,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武灵儿已近将为首渔民的那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一切快如闪电,又行云流水,任凭是谁也很难反应过来。
渔民见自己的头人被擒,立刻怒从中来,拼命向两个人围了过来,只是怕伤了头人性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包围圈越来越小。
“放他们放下武器!”武灵儿举着刀要挟道。
“哼!”为首的汉子不卑不亢,他冷哼了一声,“死便死了,但是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嘿,你这大叔怎么这么执拗呢!”龙浔说道,“我们只是不巧进入了你们的禁地,又没有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来个你死我活呢?”
“弟兄们,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禁地,现在大家不要顾忌我个人的安危,一起上,杀掉这两个亵渎禁地之人!”汉子朗声喊道,这让龙浔和武灵儿都是一惊,不过汉子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人听了头人的话,立刻不要命地向两个人冲杀过来。
武灵儿一面挟持着那汉子,一面挥刀左右抵御着冲杀过来的人,龙浔伏在武灵儿的身后一面提醒着武灵儿敌人进攻的方向,每每武灵儿准备下手之时又喋喋不休地提醒她不能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杀了这些人容易,但是想要将他们全部制服却不伤害他们的性命却是难上加难。这些人往往刚刚被武灵儿放掉,就会立刻再冲上来,几番下来,他们明知自己不是对方对手,明知对方手下留情,却依旧像飞蛾扑火一般不停地冲杀。
龙浔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急忙提醒武灵儿道:“伶儿姐,这样不是办法,咱们还是想办法摆脱他们吧!”
武灵儿微微点了点头,身形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几个闪躲已经跳到了包围圈之外,她一脚揣在那汉子的屁股上,汉子一个踉跄倒在河滩上,武灵儿身形微动,高高跃起跳进了密林伸出。
一众渔民全部围上来搀扶起头人还要想追,只见头人微微摆了摆手,他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忽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向天门山腹地的方向望去,旋即脸色未变,他招手唤来了自己的胞弟,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胞弟闻言一脸错愕地说道:“不会吧!”
头人望着天门山腹地的方向长出一口气说道:“来人行动如此迅速,根本不是常人所能企及,如果不是来自天门山中的庙观,我实在想不出她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日前庙观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我怕……庙观恐怕出事了!”
“那兄长意欲何为?”头人的胞弟疑惑地望着兄长问道。
头人想了想,说道:“你暂且带着众位兄弟在这里继续看守,我去一趟庙观!”
头人的胞弟闻言脸色惊变,急忙将其拦住道:“这可不行,腹地周围机关密布,稍有不慎就会殒命当场,而且先人严令我们不准进入天门山腹地!”
头人皱着眉紧紧地摇了摇牙说道:“你可曾想过如果庙观出现意外我们守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胞弟闻言猛然一怔,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因为这几乎不可能发生,不过联系日前的巨响和今晚这两个奇怪的人,他隐约也嗅到了某种危机,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兄长一路小心!”
“倘若三日之内我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以后你就接替我继续守好禁地!”头人说完向众人深深的行了一礼,转身向河岸旁的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此时武灵儿早已经越过河岸边的密林,穿过一条楚江支流,钻进了天门山腹地的密林之中。
“伶儿姐,你说刚刚遇见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龙浔觉得一群渔民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强的纪律性,更不会连死都不怕。
武灵儿顿了顿,说道:“斩龙墨者!”
龙浔一怔,早些年听师兄龙衍谈起过斩龙墨者,据说墨家学派在战国末年遭到迫害,尤其是到了秦朝一统天下之后便开始了一场对墨家学派的清洗,墨家弟子为了保存实力开始隐姓埋名,墨家的典籍也被分门别类的藏在了道藏之中。后来这些隐藏起来的弟子有因为理念的不同分成了三个派系,其中一个派系就是这些斩龙墨者,据说斩龙墨者虽然不精通机关术,但是却各个身怀绝技,武艺超群。
只是让龙浔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斩龙墨者。
正在龙浔疑惑地时候,武灵儿接着说道:“在修建庙观之时这些斩龙墨者曾经被巨子召唤了过来,他们在天门山附近修建了九村十八寨,潜伏了下来,他们存在的目的一方面是作为庙观的前哨,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暗河出口的安全。”
“那暗河出口就是他们口中所为的禁地?”龙浔想了想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表明身份,这样也免了一场缠斗不是?”
武灵儿说:“自从庙观修建以来,数百年间庙观早已经和这些斩龙墨者断了联系,而且除了他们的头人之外,恐怕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庙观的存在,一旦我表明身份,恐怕麻烦会更大!”
龙浔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禁有些惭愧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简单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眼前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天门山的腹地,距离庙观应该也只有数十里而已,如果是以前这个距离应该已经能看到被群山环抱的两座山上的庙观了,而此时眼前却空无一物。
他忧心忡忡地说:“伶儿姐,你说师兄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恍惚之间,龙浔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是黑火药!”师尊穿着一袭宽大的道服,眯着眼睛指着手中的碗,里面都是黑黢黢的粉末,龙浔好奇地伸出手用手指沾了一些,刚要往嘴里放却被师尊轻轻地打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不是吃的!”
“那是什么啊,师尊?”龙浔一面揉着手,一面颇为委屈地努着小嘴盯着师尊。
“憨货!”师兄笑骂道。
“这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遇火则燃!”说完师尊从香炉里拿过一根烟,丢在碗中,瞬间碗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火花四溅。
龙浔看着碗里的火花,开心的手舞足蹈,他兴奋地问师尊:“那烟花里面是不是也是黑火药?”
师尊慈祥一笑,点了点头,伸手轻拂龙浔的脑袋:“孺子可教。可是眼前的黑火药的威力却要强大的多,而且整个庙观下面都埋着黑火药!”
“为什么?要做大烟花吗?”龙浔不明就里地问道,而年纪稍长的龙衍似乎明白什么,他眉头微微皱起说:“是要毁掉庙观吗?”
师尊捋着胡子,一面点头一面长处着那口气说:“庙观内藏着诸多墨家机密,一旦被心怀不轨之人得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龙衍你记住,守护庙观是你一生的职责,一旦庙观遭遇灭顶之灾,就算殒命,也要毁掉庙观,不能泄露庙观之秘!”
“谨遵师命!”龙衍神色凛然地跪在师尊面前,而那时的龙浔虽然还不太理解师尊这话中之意,却也乖巧地跪在地上。
剧烈的颠簸将龙浔从记忆深处抽离出来,此时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心中思忖着师兄究竟遇见了什么状况才让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毁掉庙观。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庙观前面,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此时眼前一片狼藉,别说是庙观,就连那两座孤零零的小山也被黑火药的爆炸炸掉了半截,方圆半里都是庙观的断壁残垣。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给原本破败的景象又平添了几分悲凉。武灵儿背着龙浔缓缓向小山的方向前进,一路上到处是破碎的瓦砾,断掉的木椽,甚至还有那雕刻着花纹的通天柱的残骸。
龙浔见此情景,眼泪扑簌簌的夺眶而出,半晌儿之后两个人才来到被炸掉半截的小山山顶,此刻爆炸早已经将密室填平,再也找不出一丝痕迹。两个人寻了半天才发现一些被爆炸撕裂的衣服碎片,龙浔一眼就看出这些衣服正是龙衍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龙浔抓着师兄的衣服,抹着眼泪不停地重复着,像是在问武灵儿,又像是在问自己,却没有人能回答他,耳边只有山间的微风,还有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这时武灵儿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她背着龙浔疾步上前,最后停在一件黑色物事前面。龙浔看见那黑色物事眼睛登时睁大了,武灵儿躬身捡起那黑色的物事放在眼前,这是一个铁浮图的手臂,这个手臂十分粗大,手臂上连着一条锁链,在锁链的另一端则是一把锋利的钩子。
“这是什么?”龙浔惊异地问道。
“五体连心!”武灵儿幽幽地说。
龙浔在《墨经》上看过关于“五体连心”的记载,当时墨子在制造这些伶人之时为了节省材料和便于控制于是就制造出了五个伶人用一颗龙心的机关,这样只要控制一个伶人其他伶人便也同样接受控制。
“看来是另外四个铁浮图找上门来了!”武灵儿丢下手中的残肢幽幽地说,“我早该想到的,是我大意了!”
“师尊说过,守护庙观是师兄的职责!”龙浔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师兄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了!”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龙浔缓缓地抬起头对武灵儿说道:“伶儿姐,你说那个姓柴的老头拿来了矩子令是吗?”
武灵儿点了点头。
“那意味着该我履行我的职责了!”龙浔紧紧地握着拳头说道。
“你想怎么做?”武灵儿疑惑地偏着头问道。
“师尊说过墨家世世代代躲在这天门山的庙观中苟且偷生,便是等待着有朝一日万一伶人冢出现问题危机天下安危的时候找到昆仑机,重启伶人冢中的机关,现在这些铁浮图出现,说明是到了我们墨家人下山的时候了。”龙浔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远处早已经成了断壁残垣的庙观,一字一句地说,“去京城。”
“好,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去京城见那个俊俏的年轻人!”武灵儿淡淡地说,语气中依旧听不出一丝波澜。
“不过离开前我想给师兄建一座衣冠冢!”龙浔望着眼前的一切,鼻子又有些发酸。
“应该!”武灵儿说完缓缓将龙浔放在地上,龙浔的下肢依旧沉重如铁,根本无法动弹,但是上肢已经恢复了力道,但是每一次用力机械躯体的连接处就会发出一阵针刺般尖锐的疼痛。他咬着牙,双手用力在地上一点点的挖着土。武灵儿想要帮忙,却被龙浔拦住了,他就这样哭着,忍着剧痛用双手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然后将师兄的衣服平铺在里面,又用手将坑填平,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包,从旁边抓过一片木板插在土包前面。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经鲜血淋漓,他颓然地坐在师兄的衣冠冢前,低声呜咽着:“师兄,你真是不守信用,你说过回来要给我带很多长安城的好吃的,怎么连我的面也没见就走了!”
“师兄,你放心,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我也会完成我的使命。等我做完这一切就回来陪你,陪你一直待在这里!”龙浔一会儿哭,一会说,一会说,一会哭,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睁开眼睛龙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正对着一张纸沉思,龙浔好奇地瞥了一眼,只见这张纸上画着一副精密的机关设计图。
“怎么样?能看懂这张图吗?”龙浔开口不过居然是蛮苍的声音,龙浔立时明白了自己又是在做梦,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梦如此清晰。
没等龙浔想明白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抬起头,一脸兴奋地说道:“神乎其技,真的是神乎其技,蛮苍兄,没想到世间竟然有你这样的奇人。”
蛮苍谦虚地摆了摆手说:“这算不得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哦?”年轻人一怔,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着蛮苍,只见莽苍指了指年轻人旁边的一个黑色盒子,说:“那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
年轻人顺着蛮苍手指的方向望着那个盒子,然后无奈地皱了皱眉,说:“哎,我又何曾不知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物,可我研究了一个月,始终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呵呵,一个月算什么,世上多少人穷尽毕生也不一定能够窥视它奥秘的分毫!”蛮苍语气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
“嗯,虽然我还没有参透他的奥秘,但是我想它上面那些变幻莫测的符号应该就是开启奥秘的钥匙!”年轻人笃定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惊到了蛮苍,他脸上的那种骄傲感瞬间消失殆尽,他皱着眉打量着年轻人说:“你发现那些符号的规律了?”
“略有所得,但是还在验算之中!”年轻人说着从桌子下面拿来几困厚厚的竹简,蛮苍迫不及待地捧着竹简细细阅读着,速度之快让年轻人有些吃惊,当蛮苍放下那些竹简的时候脸上又惊又惧,他摇着头说道,“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蛮苍兄实在过誉了!”年轻人谦逊地收起竹简,低头之间蛮苍已经悄然离去。
龙衍的眼前也跟着一黑,当眼前再次明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眼前依旧端坐着那个漂亮的女人,此刻女人坐在镜子前面,背对着自己。
“主人,看来这一次你找对人了,他确实不错,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现了那件东西上面那些字符藏着的秘密!”蛮苍毕恭毕敬地躬身在女人面前。
女人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蛮苍,微微一笑说:“那就好,不要打扰他,也不要点拨他,让他自己去发现,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主人!”蛮苍说完却一直愣在原地。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女人见蛮苍始终不动于是问道。
“主人,我有一些顾虑不得不提前告诉你!”蛮苍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的谨小慎微,“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但是太聪明的人往往都不太听话,万一到时候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不再愿意为我们所用怎么办?”
女人微微一笑说:“莽苍,你还是太不了解人了,他们为了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给他创造一个条件,引导他去做我们需要他做的事情。”
蛮苍一脸惶惑地望着女人,不明白女人话中深意。
只见女人微微笑了笑说:“士子之心无非是希望这天下太平而已,但是如果纷争四起,战争不断又会如何?”
蛮苍似是明白了什么,谄媚一笑,说道:“我懂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去办!”
蛮苍转身离开,只见女人幽幽地说:“人,不管再怎么聪明,也逃不过贪婪,欲望,这是他们的本性,从被创造出来那天就已经刻在血液中了,永远也不会变!”
女人的声音一直在龙浔的耳边缭绕,这声音在广阔的宫殿中不断的扭曲,让人不寒而栗。龙浔猛然惊醒,发现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堆篝火旁边,武灵儿静静地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伶儿姐,我脸上有字?”龙浔伸手摸了摸。
武灵儿摇了摇头,说:“你刚才做梦的时候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话?”龙浔皱着眉问道。
不料武灵儿对却龙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形猛然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一旁的密林,紧接着密林中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叫,龙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此时武灵儿正挟着一个汉子缓缓从密林深处走出来。
龙浔一眼便认出眼前的汉子,正是之前在河滩上袭击他们的渔民头人,只是让他吃惊的是这汉子居然会尾随他们来到这里。本来武灵儿的速度就已经快的惊人了,没想到这渔夫的脚力也不慢,看来这些斩龙墨者果然都是武艺超群的高手。
汉子被武灵儿架着来到篝火旁,武灵儿的手在汉子左右两侧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摘掉了他的两个肩膀,那汉子疼得咧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两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旋即武灵儿一脚将汉子踹到在地,冷冰冰地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渔夫虽然被摘掉了肩膀,脸上却毫无惧色,跪在地上,恶狠狠地地盯着龙浔和武灵儿。
“斩龙墨者,视死如归,生生世世,永受禁地!”武灵儿幽幽地说道。
那汉子闻言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却依旧嘴硬地说:“什么斩龙墨者,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得了老兄,你就别装了!”龙浔狡黠一笑说道,“你身体早就出卖你了!”
汉子还要说什么,只见武灵儿在汉子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从他的腰间拿出一件物事丢在地上,火光之下龙浔见那物事居然是一个黄金制成的钱币,钱币上阴刻着一条飞龙。
“看来你是那群斩龙墨者的头人!”武灵儿淡淡说道。
铁证如山,汉子也不再狡辩,只是梗着脖子闭着眼睛说:“要杀便杀,但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来!”
龙浔和武灵儿见状相视一笑。
这时龙浔从旁边捡起一截小木棒丢在汉子的脸上,那汉子一激灵睁开双眼,怒视着龙浔。
龙浔笑着说道:“你就那么想死?”
斩龙墨者偏着头不理睬他。
龙浔又捡起一根草羽,轻轻在汉子的脑袋上来回划拉着,幽幽地说道:“斩龙墨者不可前往庙观,按理说现在伶儿姐就算是杀了你也理所应当!”
汉子闻言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的确如此,斩龙墨者纪律严明,有十八条斩字禁令,而当他第一天成为斩龙墨者之时,头人告诉他的第一条斩字禁令便是,斩龙墨者只负责守卫禁地,不可窥伺庙观,违者斩。这数十年来他一直谨遵这条禁令,虽然禁地距离庙观只有数十里,但是他平日甚至看也不向这个方向看一眼,今天倘若不是遇见这两个从禁地里冒出来的人,再加上日前听到了庙观方向传来的那阵轰鸣声,唯恐庙观有失,他也不会冒着违背禁令的风险追上来一探究竟。不过即便是一路尾随二人,直到此时此刻他都不曾向庙观的方向张望一眼。可是这条禁令眼前这两个人又是从何而知呢?
汉子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龙浔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庙观的方向说:“不过现在庙观已经不在了,所以权当你没有来过!”
龙浔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而对于眼前的汉子来说无异于一道惊雷,他慌忙顺着龙浔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满目的断木残垣。他大惊失色地问:“怎……怎么会这样?”
龙浔看着眼前已经被黑火药炸成废墟的庙观,鼻子微微一酸,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泪水冲武灵儿摆了摆手:“伶儿姐,帮他接上胳膊放他走吧!”
武灵儿听话地躬下身子握住男人的手轻轻一用力接上了一只胳膊,正当武灵儿准备帮他接另外一只胳膊的时候,汉子一摆手说:“我自己来!”
汉子说完用那只刚刚接上的手握住另一只手轻轻往上一拖,疼痛让他嘴角微微一趔,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之后另一条胳膊也接上了,接好两只胳膊之后汉子缓缓站起身却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还在这里?”半晌儿之后龙浔扭过头见汉子始终盯着自己。
只见此时汉子忽然毕恭毕敬地跪在龙浔面前行礼道:“斩龙墨者商无痕叩见墨家巨子!”
龙浔一怔,抬起头与武灵儿对视一眼,然后又疑惑地盯着汉子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墨家巨子的?”
“回巨子,小人起初并没有察觉到您便是新一任的墨家巨子。只是觉得你们二位从禁地出来行踪十分可疑,加之日前听到庙观方向传来巨响,唯恐你们会对庙观不利,所以只能违背斩龙墨者的禁令贸然进来一探究竟。但是那时小人已经开始怀疑这位姑娘便是传说中的金浮图武灵儿,因为她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根本不是人力可为,直到刚刚我看见您的手腕……”汉子说着瞥了一眼龙浔的手腕。
龙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登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刚刚摆手的手腕上带着的正是那黑色的手镯。
“我看见您手腕上带着的巨子手镯,所以才斗胆相认。”商无痕娓娓说道。
龙浔无奈地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手镯说:“看来还是我疏忽了!”
“既然巨子在此,我犯了斩字禁令就必须令行禁止!”说完商无痕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还好武灵儿手疾眼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男人的手腕,一瞬间男人的手就像是被铁钳钳抓了一般,无法动弹。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庙观已经不存在了,权当你没有来过庙观,难道你们斩龙墨者都像你这么固执吗?”龙浔不解地望着商无痕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难道你就那么想死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商无痕的手虽然被武灵儿控制住了,但是却一直在用力挣扎,看样子是死意已决。
见此情形,龙浔冷起脸来,举起手腕上的巨子手镯:“商无痕,你想抗命吗?”
商无痕的手立刻软了下来,匕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龙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哎,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死,这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