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招——
“再来!”
七招——
“再来!”
十一招——
“来!”
日头一点点西斜,光线慢慢变得弱了下来,早就筋疲力尽的安若素,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但她的眸子却越发地亮。她努力地跟上卖菜婆的速度,仔细去分辨对方的剑招,所以,每一次重新开始,她都能接下更多招数。她坚信,这样下去,要打败对方只是时间问题!
一直在旁的百姓们,虽然看不懂这些招数,但是他们感觉到安若素撑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当即兴奋地高呼。
“雁荡大侠果真厉害,定能赢得这场比试!”
“没错没错,雁荡侠大获全胜,大获全胜!”
此时的卖菜婆,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审视,看向安若素,“你在学我的剑招。”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就要用你的招数打败你!”安若素很是不要脸面的承认着。
她在对敌时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对比卖菜婆步步杀招,自家的剑法的确徒有其表。于是她当即决定不再追求表面上的花俏强攻,而是保持守势,见招拆招。随着她不断的学习,精进,对敌,竟是将速度和视化提升了一大截,因此也能接住对方的更多招式。
“倒是有点慧根,不过……”卖菜婆手腕一抖,变幻了剑招,这次,她径自一个闪身来到安若素身后,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便一剑将之击倒了。
她低头看着安若素,继续道,“你还是太弱了,不配做的对手。”
安若素喉间被那短剑抵住,只需对方一击,自己就会命丧于此。此时,她才察觉到一丝卖菜婆的威压可怖感,就在她觉得卖菜婆要出手时,对方却收了剑。
她愣楞地看着对方,“你不杀我?”
卖菜婆懒懒地道,“手下败将,还不配让我的剑见血。”
“你!”
安若素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可那卖菜婆却自顾自地回到了摊位前,开始收拾起银两来,她一边收,一边对着围观的百姓们道,“以后,照常收费。”
百姓们闻言,一脸颓丧。
安若素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她臂膀已然受伤,持剑的手在下意识地颤抖,这一场持续了几个时辰的战斗,彻底耗费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人群里,传来小孩子的哭泣声。
“母亲,女侠输了,我们以后是不是还是没法时常去乡下看婆婆?”
“小如乖,我们年底再去看婆婆。”
“可是婆婆已经那么老了,她很想时常见我的。”
虚握剑柄的手,再次握紧,剑势起,直朝着前方那个离去的背影,直刺而去!
“雁荡剑法第一式,荡气回肠!”
待卖菜婆察觉到身后的剑气时,只来得及撤开半步,腰侧仍旧是被凌厉的剑身擦过,见了红。
卖菜婆看着站于自己身后的安若素,蹙眉,“雁荡侠还会使这种偷袭之术?”
安若素无所谓道,“生死对决,何谈偷袭?再者说了,我说过结束了吗,只要我还能站起来,就会继续挑战你!”
卖菜婆定定地看着安若素,问道,“要是我不应战呢?”
“除非你杀了我。”
“我若不想杀你呢。”
“那你就应战。”
卖菜婆几乎被她气笑了,“你打也打不赢我,却不肯认输,是何道理?”
“这就是我雁荡侠的道理,快点,包袱放下,继续跟我打!”安若素作出对战的姿态来,可身形俨然有些不稳。
卖菜婆叹气一声,“真是难缠。罢了。”
她将包袱丢给了百姓们所在的地方,里面的银子洒落出来,她道着,“银钱还给你们,以后我不来这里摆摊就是,莫要再纠缠了。”
言毕,卖菜婆提着短剑,几个浮空步,便迅速消失在了主街之上。
安若素还没反应过来,冲将过去,“喂,你去哪,与我再战……”
话未说完,她脚步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身侧的百姓们反应过来,急忙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欢呼起来。
安若素仍是有些迟钝,“你们在开心什么?”
先前的大娘笑着用手帕给她擦脸上灰尘,道,“女侠,那卖菜婆认输了,说以后再不来主街摆摊了。你赢了!”
“赢了!赢了!”
“我们再也不用交那劳什子的过路费了!感谢您为我们赢回了公道!”
“这下我可以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了!”
“雁荡侠义薄云天!”
……
一阵抽痛袭来,让安若素不得不从回忆里抽身,她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
“这卖菜婆,下手可真狠,好在是赢了。”
不过,她想到自己先是自背后偷袭对方,而后又因着对方受不住自己的难缠才罢休,不由脸上微微发热了起来。自己这行为,实在不太磊落光明。
但很快她就自我安慰起来,“古往今来哪个大侠是完美的,只要为天下先,为百姓着想,适当地略施小计,是可以被原谅的!对,没错,就是这样!更何况,我如今进了学苑,等到以后学有所成,再去挑战卖菜婆就是了!”
在她不断给自己的小人行径寻借口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安若素疑惑地起身开门,却见燕凌正立于门口。
“安姑娘,在下燕凌。听闻你受了伤,作为不正学苑的医师,我特地送些药来。”燕凌微笑道,语气中带着关切。
安若素面露惊讶,她接过药包,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疑惑,询问道:“多谢燕医师,但你怎么知道我负伤了?”
燕凌微微一笑,含糊其辞道:“是一名好心人士告诉了我,但具体是谁,他不允我透露。”
安若素眉头微皱,对燕凌的话更加疑惑,正欲追问,燕凌继续道:“若姑娘还有不适,随时可以来后院找我,在下会尽力帮忙。”说完,燕凌即转身离开,未留给安若素继续贸然追问的机会。
安若素只得作罢,关门回房,给自己的伤口用药。她一边小心地上药,一边思索究竟是谁发现了她隐秘的伤势。
空遁那大和尚只关心着《大侠守则》,应该不是他。
其它学子跟自己并未过多搭话。
百姓们此刻应该无法入得学苑了。
难道是白念宸?
想到此处,她拼命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肯定不会是那个姓白的无耻之人!”
今夜,对于整个学苑,都是个不眠夜。
燕凌回到后山,夜色深沉,月光洒落。田间草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燕凌静静地走到药棚前,仔细地照料着自己亲自种下的草药,动作轻柔。
过了一会儿,燕凌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说道:“不知贵客还要在一旁静观直至何时?”
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身影如精灵般从山林中钻出。只见云朵儿轻盈地落在燕凌面前,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燕凌手上继续侍弄着药草。云朵儿好奇地打量了他一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皮。
燕凌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姑娘高估在下了,我并未看见。只是学医多年,采草抓药,嗅觉较常人略为敏锐。四周若有陌生气味,在下便能准确地感知到。”
云朵儿眨了眨眼睛,对燕凌的话似乎并不在意。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大树枝干上,悠闲地摘下一枚青果,边吃边晃荡着双腿,神情自若。
燕凌用余光打量着云朵儿,见她面露稚气,但身上功夫却是尽显成熟,忍不住问道:“姑娘年纪尚轻,何以来到不正学苑?”
云朵儿不置可否,咬下一口青果,清脆的果肉在她口中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来找人,至于其他的,就不必相告了吧。”
燕凌见她不愿多谈,也只好不语,继续低头忙碌。他安静地侍弄药草,动作沉稳而熟练。云朵儿仍旧坐在树上,微微垂下的脚踝在树枝旁来回摆动。树叶和药草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带来阵阵草药和青果的芳香,偶尔传来几声虫儿鸟儿的低鸣,整个后山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平和。
与此同时,赵熙披着黑袍的修长身影悄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屋内漆黑无光。
他一进入房间,便将黑袍缓缓脱下,露出佝偻的身躯。他摘下脸上的黑布面幕,一张斑驳的面庞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发出一阵咔嚓咔嚓似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苍老的身躯竟然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纤细修长又凹凸有致的身材,竟是一名女子的身躯!随之,她的双手移至面颊,从鬓边开始,小心翼翼地揭下那层老态的面具。
面具脱落,那张原本苍老的面容消失不见,一张清秀美丽的年轻面庞在月光映照下分外柔美。她的樱桃小口微微上翘,透着几分灵巧与冷漠。
她将面具放下,轻声自语道:“呼,憋了一整天,终于解脱了。”声音柔和而明亮,与白日里那喑哑难听的伪装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是不正学苑的人在此,定然要惊掉了下巴,这赵熙并非年迈老者,而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并且,她本名也并非赵熙,而是百里柔。
百里柔将随身包袱放在床上,打开后,里头竟是数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这些面具栩栩如生,有英俊的年轻男子,有皱纹密布的老妪,有面容狰狞的中年男人,还有温婉稚嫩的少女。
她熟练地擦拭着这些面具,仿佛它们已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接着,她又将包袱中的其他物品一一拿出归置整理,大多都是些男女老少的各式衣物,质地从粗糙麻布到绫罗绸缎不一而足,显然是为不同身份准备的伪装。
整理完这些东西后,只见一张写有字迹的纸从包袱最底层露了出来,百里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她缓缓将其展开,纸上赫然写着“悬赏令”三个字。她细细地默读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野心。末了她又将悬赏令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放回包中,然后将所有物品整理妥当。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与她美艳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