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起巨浪,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将大海上的一切吞噬殆尽。
风浪之中,几道渺小的人影沉浮其间。
哗啦一声,安若素破水钻出海面,大口大口猛烈地呼吸着。
方才随着船只被飓风搅碎,他们纷纷落入海中,强烈的窒息感让本就伤势颇重几人顾不得其他,只能随风逐浪的分散开来。
如今安若素身边没有一个同伴,她看着渐渐被风浪带走的其他人,满心焦急,想要将众人聚集。
然而还不待她所有行动,一道巨浪打来,又将她送入了海水之中。
只是这次飓风恰巧同时袭来,海水之下的安若素完全无法脱身,只能屏息待在海中,等待飓风走过。
但随着时间推移,飓风始终未动,依旧在安若素所在的海域中肆虐。
长久无法呼吸之下,全身都浸在海水里的安若素,精神不禁渐渐涣散起来。
窒息让她的胸口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剧痛,而坚持不住的她每一次想要浮上海面时,都会被飓风迎头而击,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沉在海中会窒息而亡,可浮上海面更是会在瞬间便被飓风撕碎。
别无他法的安若素只能屏息沉在海中。
而就在她实在忍耐不了,下意识呼吸,却猛然呛了水的瞬间,她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白念宸向她游了过来!
白念宸游动的速度很快,即使逆着风浪,也宛如一条游鱼一般,向着安若素而来。
很快,他就来到了安若素的身边,并且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在察觉到安若素已经呛水后,白念宸只能用内力护住两人,继而快速的浮水而出。
运起仅存的内力,牢牢地守护在两人周围,让他们不至于会被飓风撕碎抛远。
但这已是白念宸能做的全部了。
在与黑衣人的厮杀中,他也伤势颇重,如今能在飓风中,勉力护住自己和安若素已是极致。
因此两人只能跟着风浪随波逐流,不知被送向了何方,直到飓风渐消,白念宸也已然力竭,再也支撑不住地晕厥过去。
只是即使他陷入昏迷,揽着安若素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放松丝毫。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狂风骤雨席卷一切后,又迅速消散。
而当风浪渐歇,一切恢复平静后,海面上除了一些船只残片,空无一物。
海面上的波涛渐渐恢复了温柔,阳光倾洒在海面上,泛起层层金鳞。
……
阳光绚烂,海鸥啼鸣,海浪轻柔。
一处不知名小岛的碎石沙滩上,有两个湿漉漉的人此刻正相拥躺在一起。
男子的手臂揽护着怀中的女子,即使一道道海浪涌上岸边,将他们推得更远,男子也始终没有放手。
正是被风浪带走的白念宸和安若素。
海岸上的阳光毫无遮挡,十分耀眼。而随着太阳升高,一抹金色的光芒正好照射在白念宸紧闭的双眼上,让他长睫微颤,缓缓醒来。
醒来的瞬间,白念宸便心中一紧,满怀警惕。
他先是看了一眼怀中的安若素,而后又谨慎地环顾四周,在发现周围没有危险后,这才松开了揽在安若素肩上的手臂,检查起她身上的伤势。
好在他及时赶到,安若素如今只是力竭,身上也只有几道外伤,并无大碍。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被飓风撕裂,又因湿水而紧裹着身躯。
方才因关切安若素的安危,白念宸并未发觉她衣裳的不妥之处,如今看到安若素这般模样,白念宸不禁脸上一红,连忙移开了目光,继而又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了安若素身上,以作遮挡。
随后,白念宸站起身,环顾四周观察了一番岛上的情况后,又俯身弯腰抱起依旧在昏睡中的安若素,迈步向岛屿深处走去。
昏迷中的安若素,浑然不知如今的情形。
她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寒霜和其他夫子一起赴死时的那场大火。
那场火仿佛烧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想要将她一并带走。
火中还有一道虚幻的声音,一直在劝说她放下一切,就此沉睡。
每当安若素被这道声音所蛊惑,有所松动时,那大火便会向她蔓延而来。
越来越近的大火,越来越蛊惑人心的声音,让安若素越来越消沉,似乎真的已经生无可恋。
但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背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即使被大火焚烧,背影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
望着那道背影,濒临崩溃的安若素突然不再混沌,而是渐渐重拾起信念——
她还没有为师父们报仇,她还有亲人、朋友在等她,她不能就此睡下,她要醒来!
猛地睁开眼睛,安若素有一瞬的怔愣,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海水之中的窒息里,因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天色已暗,安若素正身处于一个树洞一般的地方,四周都是粗壮虬结的深褐色树根,不远处洞口的方向有火光明灭,为洞中提供了仅有的一点光亮。
缓了几息后,安若素踉跄着站起身,顺着光的方向,走出树洞,看到了坐在火堆前的白念宸。
白念宸背对着洞口,他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向安若素,缓声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说话间,白念宸还不忘翻动手中穿在树枝上的烤鱼。
安若素看到白念宸的瞬间,就想起了海中那道突然出现,在生死关头救下了她的身影。
扯唇笑了笑,安若素一边走向白念宸,一边听他说道。
“我们被风浪带到了这处小岛,我白日里粗略地观察了一下,这里没有人烟,应该是处荒岛。”
说着,白念宸将手里的烤鱼递给安若素,“先吃点东西,养养精神。”
安若素伸手接过烤鱼,却没有吃,她只是开口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其他人呢?”
海上风暴雷霆万钧,也不知其他人现在如何身在何处,安若素十分担忧他们的安危。
听到安若素的话,白念宸莞尔一笑,调侃道:“之前你不是还准备和我们恩断义绝,分道扬镳,怎么还关心起他们来了?”
闻言安若素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偏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却有些吞吞吐吐的别扭,“好歹是同门,担心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摇头失笑一声,白念宸道:“放心,以他们的手段,自保不是问题。”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等我们离开这里,再去探查他们的下落就是。”
点头嗯了一声,安若素也知道眼下只能如此。毕竟他们如今流落在此,怎么离开还是个问题,即使再担忧其他人,也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危才是。
“这座岛是什么情况?一个人都没有吗?”安若素暂且放下了对其他人地担忧,开始询问起岛上的情况。
“这个岛不算大,我白日里大略地走了一遍,并未见到有人生活的痕迹,而且岛中心有一处密林,密林中应该有大型野兽存在。”白念宸道,“当时你还未醒,我不敢太过深入,想着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同入林查探。”
因为安若素陷入昏睡中不能自保,白日里白念宸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离开她太远。因此只是粗略地查看了一番岛上情况,但也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岛。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深入林中了。”安若素摸着下颌沉吟道,“你既然发现了野兽的踪迹,那林中肯定不会有人。”
点了点头,白念宸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如此一来,我们若想离开,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毕竟若是会有船只经过,这座岛屿不会没有一点人生活的痕迹,可见这片海域几乎不会有船只经过。
如此一来,一座伫立在大海之中的孤岛,凭借他们两个人想要顺利离开,只怕是不容易。
“那就靠自己!”安若素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咽下后,望着四周稀松的树木,挑唇一笑,“这里有树,我们大可以自己造一艘船离开。”
说着,安若素突然想到了那艘毁在海上风暴中,瞎眼木匠亲手所制的船。
想到瞎眼木匠,她便又想到了那场吞噬了寒霜等人的大火。
眉目低垂,安若素黯然一叹。
白念宸察觉到了安若素情绪的变化,心中也充斥着悲伤,但眼下并不是他们伤情的时候,因此他又打起精神,故意打趣道:“这时候要是萧无泪在就好了,他学了那么久,造艘船应该不成问题吧。”
闻言,安若素也明白白念宸良苦用心,笑了笑,“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
白念宸挑眉,“怎么说?”
安若素道:“我以前可是和我爹出海做过生意的。”
“那和造船有什么关系?”白念宸问。
“出海时,我和老水手学到了不少东西,造不了大船,但伐木制舟还是不成问题的!”安若素说着一扬头,很是骄傲的模样。
“你懂得还不少。”白念宸莞尔称赞,“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安若素闻言毫不谦虚地一点头,“那是,我懂得可多了。”
“那造船就靠你了。”白念宸也故意顺着她说。
“没问题,你就等着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安若素粲然笑道。
其实两人都知道,彼此是在活跃气氛故意说笑。
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眼泪无用,也不应沉溺在悲伤之中,他们有彼此依靠,自然要尽快振作起来。
坐在篝火边,两人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商议着之后的规划,夜渐渐深了。